作家李敖为儿子的新书“保驾护航”。图为7月28日,台北,李敖、李戡(右)在《李戡戡乱记》新书记者会上。本报记者 吴济海/摄
“有很多人骂我‘亲中卖台’,还有骂更难听的,但我无所谓,习惯了。在台湾,只要你说大陆的好话,就会有人骂你的”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吴济海发自台北 今年7月,李敖之子李戡比父亲要炙手可热得多。刚刚高三毕业,就凭借优异成绩被台湾大学和北京大学同时录取。但7月7日,李戡高调公布写给北大的申请书,放弃台大进北大;余波未了,他又在7月下旬推出了自己第一本书《李戡戡乱记》。其间,对民进党当政时期修订的历史、中文、“公民与社会”等教科书以及联考内容中的“去中国化”、扭曲事实等现象大加挞伐。
说到儿子,李敖颇为自豪,甚至表示,17岁的李戡已经超越了17岁时的他,因为他是从台大毕业后才写书骂台大,而李戡还没上大学就能批评高中教材了。
真是“虎父无犬子”还是部分台媒所说的“狂妄自大”?7月29日,年轻的李戡坐到了本报记者面前。
“我是被民进党课纲逼着戡乱的”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李戡看上去文气而单薄。他远没有李敖那般炮珠四射。在大多数时间里,他简洁地回答完问题便安静地看着你。但只要提到自己的新书《李戡戡乱记》,他就像重新注入精气神一般,说话顿时流利起来。
《国际先驱导报》:为什么在高中毕业时写这么一本书?
李戡:我是被逼的,是被民进党的课纲逼的。因为没人做,我只好自己来写。在这个时间出书,一是内容准备得差不多了,二是赶在18岁以前。
Q:一定要赶在18岁以前?
A:对。在台湾,18岁以前写书不用承担法律责任,我要再过几天(8月3日)才满18岁,所以我不用担心因这本书进牢狱。这不完全是开玩笑,在台湾,真的可能发生这种事,就是有人因为对我的批评不满,在这本书里挑点毛病出来起诉我,告我诽谤啊什么的都有可能。
Q:你在这本书的自序中提到,民进党修订的教科书存在很多扭曲事实和“去中国化”的内容,而你成功地避免了被洗脑,你是怎样做到的?
A:一方面是受我父亲的影响。他实事求是的态度、批判的精神,让我学会了看事情、做研究需要周全。我不可能相信单方面的论述,需要多找文献资料,多方论证。另外,(目前依据民进党时期颁布的2006年课纲所编撰的)教科书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拿着那些教科书,我发现了很多问题,于是就去找资料,去比对,慢慢积累素材。
Q:其他同学有没有意识到教科书中存在的问题?
A:绝无仅有。他们可能有时也觉得教科书有问题,但不会去搜集资料,也不会去比对了。我为了写这本书,去找了5个版本的历史教科书进行比较。不过我在学校表现得很正常,为了考试也会翻一翻发的教科书,课外会去搜集资料。
Q:你曾说,民进党是要教出一群“仇视中国”的人,怎么理解?
A:一是为了实现“去中国化”,他们通过政治干预教科书内容和教学的痕迹太过明显;二是在联考中多次出现“文革”、“大跃进”等考题,以此来丑化中国形象。
Q:你刚才说,没人去做这个工作,所以你要来做。
A:我觉得“统派”的声音沉寂太久了,发发声也不错。
Q:你觉得自己是统派?
A:不是我自己觉得,而是只要我骂台湾,不管骂的是真是假,我就会被归为“统派”。
“读北大是为了弥补父亲的遗憾”
采访之时,《李戡戡乱记》上架3天,排在人文社科类书籍畅销榜的第三名。李戡说,他不在乎书的销量,但他并非完全不在乎。也许是因为“骂了台湾”,台湾没有任何一家电视媒体播出7月28日新书发布会的现场,这令他感到有些失落。
Q:你的同学们呢?出书之前,你很高调地宣布选择北大,你的同学和朋友有没有反对?你有没有挨骂?
A:我所读的中学(台湾师大附中)是全台湾最好的中学之一,同学比较理性,认识我的同学和朋友对我也比较熟悉,他们都支持我。但也有很多“愤青”,比如最近在台大校园BBS上,有很多人骂我“亲中卖台”,还有骂更难听的,但我无所谓,习惯了。在台湾,只要你说大陆的好话,就会有人骂你的。
Q:你几次面对媒体时都表示台湾太狭小,所以要去北京,你希望在北大、北京有哪些不一样的收获?
A:我去过几次北京,感觉不错,那边的包容性比较强吧,台湾比较狭隘。台湾的文化以台湾为本位,好像做什么都要为台湾好,这就变成了一种负担。去大陆,希望能接受大气魄的文化。
Q: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想报考北大的?是为父亲弥补遗憾还是出于对自己未来的考虑?
A:一上高中就有了。当时了解到,台湾学生要去大陆读书的话就要参加为港澳台学生举办的高考,我也在做着准备,但今年的最新政策是,大陆的大学开放台湾学测成绩达到“顶标”级的学生免试申请,我学测成绩是“顶标”,就幸运地避免了参加港澳台学生高考,直接申请北大了。
北大也是我选择去大陆就读的唯一学校。大家可能也知道,我们家族跟北大有渊源,我祖父、大姑、二姑都曾在北大就读,父亲也以未上北大为憾。因此,我的选择也是在为父亲弥补遗憾吧,他也非常支持我。
Q:为什么报考了北大的经济学院,而没有选择历史或者文学?
A:我报考北大时填报了2个志愿,第一志愿是经济,第二是管理,因为我对经济很感兴趣。文史知识,我会去关注,但不太想从事这方面的学术研究。
我希望第二年选专业时能进入金融系学习,但具体未来要做什么职业还没考虑。我希望能在大学期间去公司实习,还要到大陆各地去旅游,去了解。
“我准备在北大谈恋爱”
李戡不热衷名牌,穿什么衣服都由母亲做主。他的爱好听上去也与周围同龄人多有不同,他说,最喜欢听的歌是《黄河》组曲,因为“觉得特别好听”。他的乖巧与安静更在李敖的朋友中有目共睹。
Q:有没有想过,“李敖儿子”的光环可能会影响你的大学生活?
A:不要“闯祸”就好。
Q:什么是“闯祸”?
A:就是不要给我爸爸丢脸。既然是去念书就要专心念书,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会像在(台湾)这边这样接受媒体采访了。
Q:你的偶像就是你父亲?
A:是的,还有郭冠英。(编者注:郭冠英,前台“新闻局驻加拿大新闻官”,曾以“范兰钦”为笔名痛斥“台独”分子是“倭寇”,在岛内引起广泛关注。)
Q:最佩服他们什么?
A:最敬佩他们的勇气和精神。
Q:你大学四年会继续写书吗?
A:目前没有计划,写书太花时间了,受不了。
Q:你之前对媒体说,准备要在北大谈恋爱,是真的吗?
A:我觉得不同的年龄阶段有不同的事需要承担,比如说,如果我在17岁时先谈女朋友,在18岁的时候再写《李戡戡乱记》,可能我会因为这本书被关进牢狱了,我还怎么继续谈恋爱?但我17岁的时候没有谈,而是把这本书写出来了,等18岁的时候,我成年了,也就可以安心谈恋爱了,女孩子也不用担心我吃官司了。(笑)
Q:你父亲对女性的评价标准向来严苛,他找的恋人既要有美貌,也要有内涵。这种标准会影响到你选择恋人吗?
A:又漂亮又有气质当然好啊,但时代不一样了。我父亲他们那个时代希望对方有才气,即使穷一点也没关系,现在很多人就只看钱了。我主要还是看有没有共同语言吧。
“没超过父亲,但超越了台湾所有同辈”
当被问到自己和父亲李敖有哪些相似与不同点时,李戡思索了好一会儿答不上来。这时,临时走入咖啡厅的郭冠英干脆替他说:“他道德比爸爸高,学问比爸爸低。”是这样吗?李戡笑而不答。
Q:你看过多少父亲写的书?觉得怎么样?
A:大部分都看过,觉得都很好。
Q:虽然父亲对你影响很大,但你可能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整体来看,他们对你的影响有什么区别吗?
A:我母亲做事很细密,很周到,我写这本书的时候她也帮忙校对,很认真。而父亲对我的影响,更多的是宏观视野方面的。
Q:你和你父亲之间从没有冲突吗?
A:台湾的很多年轻人跟父母之间有冲突的原因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孩子要穿耳环、穿鼻环、染头发、谈恋爱啊之类的引起的,我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二是学业不好,父母会批评,我的成绩一直不错,所以也就没有冲突了。
Q:你可以用什么词形容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A:师生、朋友、兄弟。我父亲很好玩,他会经常跟我讲笑话逗我。
Q:你的父亲对你评价很高,说17岁的你已超越了17岁的他,你怎么看?你希望自己能在哪些方面超越父亲李敖?
A:他可能是说我出书的事吧。但在他那个年代,他不需要出书来拨乱反正,因为他们读的还是完整的中国史;但现在年代不一样了,我们的教科书已经被民进党改得不像样,所以我才被迫出来写这本书。所以,我不认为我已超越了他。但我超越了台湾的所有同辈。
十七岁的抗议之作
——《李戡戡乱记》序言(摘录)
【作者】李敖
李戡生在1992年8月3日。那年妈妈王小屯二十八岁、爸爸李敖五十七岁。李戡叛逆,全部刀口外向,他的态度,基本上是看不起他看不起的,但缺乏实际冲突,因为他高高在上,不屑冲突。但是他看不起的学校教育与小岛氛围还是苦恼了他,他也就未能事事脱身。偶尔问到我,我一派老大,但相差五十七年,“代沟”毕竟有好几条呀。
《窗外》小说里,女儿认为妈妈不了解她,妈妈大叫一声:“别以为我没有过十七岁”。十七岁的我,不也正是制式教育下的被害人吗?
其实,李戡根本不在跟师大附中过不去,他的视野是“鬼岛”问题,说他骂师大附中,未免小看了他了。
李戡这本书在我眼中,它的特色有:
第一,它是十七岁的抗议之作。一般十七岁,或无能为力、或默然而息,但这本书,却揭竿而起、挺身而斗,以六七万字对付你,这是何等抗议!
第二,它是十七岁的务实之作。这本书少说空话,而是用比对、用证据来说话。“垂空文以自见”是不够的,这本书,“獭祭”出许多“实文”。这是何等务实!
第三,它是十七岁的论世之作。一般说来,十七岁尚不足以知人论世,但是,李戡别开生面、独成一格。他有论世的高度和准确度。这是何等可信!
十七岁的李戡超越了十七岁的我,我希望他继续超越、逐年超越,提前发现我们要有更高更远的视野,“老弃敦煌”何如“少弃敦煌”,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将会凭吊废墟,因为它曾是我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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