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天文学家伽利略是使用天文望远镜将目光投向茫茫天穹的第一人,他发现了月球上分布着的崎岖山脉,发现了木星的4颗卫星,发现了金星的盈亏变化……他对天文学的贡献和影响彪炳史册。然而,这仅仅是伽利略作为科学家的一面。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走过了怎样的人生历程,收获了怎样的辉煌和荣耀,经历了怎样的屈辱和挣扎?
为了找寻历史背后的真相,请跟随我们一起游历意大利,追寻大师散落在各地的昔日足迹,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再现大师辉煌的人生画卷。
罗马:转折与陨落
我们的旅程从罗马开始,伽利略就是在这里与当时保守的宗教统治者抗争,成为科学的殉难者。在这座古城里,数千年的风霜侵蚀让古罗马时代宏伟的宫殿和庙宇成为供人凭吊的遗迹。伽利略在此走过的脚印早已湮没在岁月的烟尘中,却终究依稀可辨。
圣彼得大教堂是梵蒂冈最恢宏壮丽的建筑,也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艺术圣殿,由巴洛克艺术的代表人物贝尔尼尼设计的青铜宝座是不容错过的珍宝之一。在宝座的一侧,我们能找到教皇保罗三世的墓穴。1543年,哥白尼在《天体运行论》的前言中将这本书献给这位当时在任的教皇。正是这本著作所阐发的“日心说”激起了伽利略对于宇宙的好奇心与想像力,也最终导致他不幸的结局。
安葬在宝座另一侧的这个人在伽利略的一生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他就是巴尔贝里尼即后来的教皇乌尔班八世。巴尔贝里尼原本是伽利略的朋友和支持者。但是,在1623年他当选为教皇后,却对伽利略进行了不公正的审判,理由是伽利略支持“日心说”,而实际上是因为伽利略的天文学发现和著作挑战了罗马教廷的权威。
乌尔班八世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物。他在世时的建设工程和战争给罗马民众套上了沉重的经济枷锁。他死后,罗马的市民们推倒了一座他的雕像,以此表示“感谢”。漫步在梵蒂冈博物馆,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幽雅宁静的花园,鸟儿在枝叶间自由歌唱。这些鸟儿是幸福的,不必因为惊扰了乌尔班八世教皇大人的清梦而被人射杀。
风塔是梵蒂冈城内的第一个天文观测台。梵蒂冈机密档案室就在它的下面,那里保存着一份声名狼藉的文件,与伽利略晚年的遭遇有着直接的联系。
1611年,伽利略来到罗马,骄傲地向罗马学院的一些神学研究者演示他发明的天文望远镜。这些神学研究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最终证实了伽利略的伟大的天文学发现。1616年,伽利略再次来到罗马。当时,教皇保罗五世和枢机主教贝拉明倾向于宣布哥白尼学说为异端邪说。贝拉明主教警告伽利略不得再坚持和维护哥白尼体系。但是,巴尔贝里尼支持伽利略,并据理力争。1623年,巴尔贝里尼继任为教皇乌尔班八世,这让伽利略一度抱有幻想,认为天主教全新的黄金时代就要到来了。
1624年,伽利略又一次来到罗马谒见故友新任教皇乌尔班八世。这次会面之后,伽利略认为教皇同意自己撰写一部同时介绍“日心说”和“地心说”的书,前提是不得对两种学说有所偏袒。伽利略没有料到这本书给他闯了大祸。这本书题为《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书中三个角色围绕哥白尼的“日心说”和传统的“地心说”展开辩论。全书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却在为哥白尼学说辩护。其中,一个头脑简单的角色以乌尔班八世惯用的口吻发表了一些言论。教皇感觉自己受到冒犯,下令展开调查。1633年,宗教裁判所命令伽利略前往罗马接受审判。
伽利略的罪名是他违反了稍早的教会禁令。今天,我们在梵蒂冈机密档案室能看到这张所谓的禁令。这份1616年的文件既没有签名也没有公证,它声称伽利略同意自己不坚持、维护和传授“日心说”。经过几个月的审判,宗教裁判所把《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列为禁书,宣布伽利略因涉嫌宣传异端学说而罪大恶极,并判处他终身监禁。
比萨—帕多瓦—佛罗伦萨:成长与发现
罗马不过是上演伽利略晚年悲剧的舞台。伽利略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比萨、帕多瓦和佛罗伦萨度过的。
伽利略1564年出生在比萨,后来进入比萨大学求学。早在那时,他就已经展现出科学家的天赋气质了。据说,他在教堂里观察被风吹动的吊灯而发现了钟摆原理。伽利略与比萨当地保守的学术氛围格格不入。他搬到帕多瓦,在帕多瓦大学任教,并通过天文望远镜作出了一系列重大发现,他把这些发现写进1610年出版的《星际信使》一书中。
伽利略在帕多瓦享有受尊敬的地位和自由的学术氛围。后来,伽利略回顾在帕多瓦度过的18年,认为这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不过,他还有更大的野心,而且,他少年时代在佛罗伦萨度过,从心底认为自己是佛罗伦萨人。1610年,伽利略接受托斯卡纳公国大公科西莫二世的聘请前往佛罗伦萨,担任宫廷首席数学家和哲学家。伽利略在佛罗伦萨继续撰写重要的科学著作,比如《试金者》这本经典著作对数学和物理学进行了阐释。那本给他招来大祸的《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漫步在佛罗伦萨城内,我们可以任凭自己的想像穿越时间的迷雾,尽情追随伽利略的身影——他悠然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头,穿过佛罗伦萨市政厅广场,在科西莫一世(科西莫二世的祖父)的雕像前稍稍驻足;他沿着韦奇奥宫前的台阶拾级而上,向科西莫二世演示他的望远镜……
如今,伽利略赠送给科西莫二世的望远镜和他的一根手指被保存在佛罗伦萨的科学史博物馆里。望远镜的镜头在伽利略生前已经破裂了,现在被小心地收藏在玻璃展柜里。当年,伽利略正是通过这个镜头发现了宇宙的许多秘密。而他的手指至今依然指向浩瀚的星空。
阿切特里:温暖与伤痛
伽利略常常到佛罗伦萨市郊的修道院去,他的两个女儿在那里修行。大女儿弗吉尼亚是他最宠爱的。伽利略穿着爱女为他浆洗的衣服端坐在宫廷画家萨斯特曼斯面前,将自己的形象留在画布上。这幅肖像画现在保存在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里。
1631年,伽利略已经67岁了。为了离女儿更近一些,他搬到珍宝别墅。别墅坐落于阿切特里的山中,伽利略可以从那里遥望女儿们所在的修道院。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一座古塔,伽利略就在那里进行观测和实验。
在阿切特里旅行是令人难忘的经历。从观景城堡的围墙边出发,有一条路通往圣莱欧那尔多街,窄窄的街道边修建有古老的围墙和精致的房屋,别有一种迷人的味道。这条路还从阿切特里天文台旁边蜿蜒而过。这座天文台至今仍在开展天文学研究,它与伽利略的故居仅隔一箭之地。离开珍宝别墅不远就是修道院,可惜的是,原来的建筑几乎全部毁于大火,仅有餐厅还保留着曾经的模样。当伽利略潜心探索太空的时候,他的女儿们在这里过着宁静的生活,给父亲带去心灵上的支持和慰藉。修道院礼拜堂的彩色玻璃窗为我们描绘了伽利略父女间的深情。
珍宝别墅带给伽利略的温暖只持续了短短几年。1633年在罗马接受审判之后,伽利略被软禁在这里,饱尝屈辱和痛苦。第二年,他最爱的长女先他离开人间,给他带来难以平复的伤痛。因为受疝气的折磨,伽利略不得已向宗教裁判所申请搬到佛罗伦萨居住,这样离医生近一些,以便治疗。但是,他的要求被无理拒绝,还被警告如果再提出任何请求就会被投入监狱。
在孤独、绝望之中,病痛缠身的伽利略完成了新作《关于两门新科学的对话》。在朋友的帮助下,该书在荷兰秘密出版。这本书是伽利略长期对物理学研究的系统总结,奠定了现代物理学的基石。1637年,伽利略作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天文学发现:月球的天平动。此时,他只有左眼残留一点视力,几个月后,他完全失明了。
1638年,罗马教廷终于“开恩”,准许伽利略到佛罗伦萨住几个月以方便他看医生。之后,他又回到阿切特里。当年9月,英国诗人弥尔顿前来探望伽利略,看到他“生活在黑暗中,周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星空:纪念与感动
1642年1月8日,伽利略在阿切特里的家中溘然辞世。但是,他至死都无法安息,因为教皇乌尔班八世直至伽利略身故后仍不放弃迫害。在教皇的淫威之下,这位伟大的天文学家的葬仪草率简陋。如今,伽利略之墓早已得以重修,具有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宏伟壮丽。不过,用以纪念这位伟人的绝不仅仅是华丽的墓碑,月亮、木星和它的卫星、金星,以及由无数颗恒星组成的璀璨无边的银河——这满天星斗让这位科学巨子的名字与世长存。
伽利略颠覆了当时人们对宇宙的认知,其影响远远超越了学术界。在罗马的马杰奥尔圣母教堂里有一幅《圣母升天》壁画,作者是伽利略的画家朋友西格利。这幅壁画描绘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圣母形象。其他作品所绘的圣母都站在皎洁无暇的月亮上,以此象征圣母的纯洁。而在这幅1612年创作的作品中,圣母站在一个表面有坑坑洼洼的陨石坑和环形山的球体上——这正是伽利略发现的月球的写照。
当这次旅程结束的时候,让我们再次仰望夜空,看那一轮明月在云层间若隐若现。数百年前,伽利略发现了月球的“不完美”。如今,斯人已去,明月依然照耀人世悲欢。或许19世纪法国天文学家弗拉马里翁的一段话最能表达我们此时的心情:“在日落后,我在意大利最美丽的风景地,看着星斗渐渐点亮夜空,重新领悟到这位佛罗伦萨天文学家的精神。我按捺不住满腔的激动,将伽利略曾经使用过的一架望远镜转向天空——那个他获得无数发现的新世界。我回想起伽利略曾经如何向怀疑他的人证明真理。直至今日,他依然在墓穴里为我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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