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最广为人知的挽联,是其为陈毅元帅逝世而撰的72言:
仗剑从云,作干城,忠心不易,军声在淮海,遗爱在江南,万庶尽衔哀,回望大好山河,永离赤县;
挥戈挽日,接樽俎,豪气犹存,无愧于平生,有功于天下,九泉应含笑,伫看重新世界,遍树红旗。
陈毅是一位爱才之帅。他与张伯驹有许多交往,尤其赏识张伯驹的博才多学,并主动向其求教。临终之前,陈毅曾致函张伯驹,中有:“你是我的好老师,使我学到很多东西,谢谢你。”的句子。张伯驹的挽陈毅联张挂出来后,得到了参加陈毅追悼会的毛泽东的赏识。毛泽东向陈毅夫人张茜问及张伯驹与陈毅的关系,张茜做了介绍,还说张伯驹现在北京,还没有工作和户口。毛泽东当即指示周恩来予以安排。不久,张伯驹受聘成为中央文史馆馆员。
张伯驹还为大藏书家傅增湘送过一副挽联:
万家爆竹夜,坐十二重屏华堂,犹忆同观平复帖;
十里杏花天,逢两三点雨寒食,不堪重上倚云亭。
上联所及“平复帖”,正是西晋陆机书法。陆机书法在当朝名重一时。但其被害后,传世下来,仅此一帖。所以无比珍贵。从隋唐到清末,此帖一直存在帝王之家。辛亥革命后,这一稀世至宝流出清宫,为大画家溥心所得。1938年除夕之前,张伯驹从天津回北平。在车上与傅增湘相遇。傅增湘是清末翰林,曾任民国初年北京政府教育总长。他与张伯驹有很好的交情。在车上,傅增湘告诉张伯驹,溥心老母新年病故,需款料理后事,有意将《平复帖》出手。张伯驹一听,立即请傅增湘做中间人,协商购下此帖。当时溥心开口是二十万大洋。经反复协商,最后张伯驹以四万大洋购得(一说三万二千大洋)。
《平复帖》购到手,张伯驹自然十分珍爱;大藏书家的傅增湘,当然也乐于一饱眼福。除夕良宵,张伯驹与傅增湘一块守岁,所伴之物便是这陆机的《平复帖》真迹。这样的机遇,人生自然难得。1949年,傅增湘逝世。张伯驹在送去的这副挽联里,就追述了除夕同观《平复帖》的情景。
1966年5月,被蒙冤的所谓“三家村”黑店的才子邓拓含冤去世,终年54岁。他的追悼会一直到1979年9月5日才在北京召开,时隔13年。邓拓生前诗词书画,无不涉猎,结交的这方面朋友也颇多。因此,邓拓追悼会上,悼诗挽联如云。张伯驹作为生前好友,也敬献挽联一副:
间气锺闽海,却因与古为邻,以忠获罪;
直言话燕山,大似骂曹击鼓,照怪燃犀。
邓拓是福建闽候县人,这就是上联首句出处。“话燕山”,自然指邓拓的著名集子《燕山夜话》。此联较之挽陈毅联,辞锋更犀利,含义更深刻。这与粉碎“四人帮”后,人们思想解放有很大关系。联语见时代,这在1949年后反映得特别清楚。
张伯驹还有一副挽联,得来有些蹊跷。这是挽一代京剧名旦梅兰芳夫人福芝芳女士的:
芷气同芳,入室芝兰成眷属;
还珠合镜,升天梅福是神仙。
这副挽联,内嵌梅兰芳及夫人两人姓名,而且出典现成。所以,从联语来看,是颇为工巧的。但是,这副挽联写作,是在被挽人生前,且是刚刚见面之后。这便是此联的特别之处。
那是1980年年初,梅夫人福芝芳为其家好友、且长期为梅兰芳记文改戏的许姬传祝80岁寿辰,在江苏餐厅贺寿。梅夫人请了张伯驹夫妇作陪。那天张伯驹多喝了一点,回到家后,“似梦非梦中”,忽然就得了挽福芝芳女士一联。他赶紧起身,将此联记下。这就是上面所引之联。
这副挽联,显然是感于一代名家光华逝去,物是人非而起。但给生人作挽联,显然是很稀奇的。挽联写出后,张伯驹暗想,自己已是八二高龄,以后只会有人来挽联赠我,我怎能挽联芝芳女士呢?不料元月29日,福芝芳竟因病逝世。张伯驹这副联居然用上。
张伯驹一生涉猎甚广,且多有成就。据其一位弟子讲:他作诗吟联填词,比人心算一加二加三等于几还快。随便出个题,他张口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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