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石榴

时间:2013-09-06 08:56来源:新华网 作者:朱国杰 点击: 载入中...

石榴

  
  仲夏五月,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黑油油的柏油马路,行走在周口市区的八一路北段,不时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放眼望去,你就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绿化带里那一树树鲜艳的石榴花不经意间在绿叶丛中次第开放,火红火红的,似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从而把葱茏浓郁的五月装扮成火红的颜色。望着面前一片片闪烁着的石榴花,我的眼前不禁闪现出儿时故乡的石榴来。


  小时候,我家有两棵石榴树,一棵在大门口,长着六七枝孩子胳膊粗细的枝干,是酸石榴,据说是曾祖栽的;另一棵长在我家的猪圈里,没有门口的那棵大,是甜石榴,是爷爷栽的。两棵石榴树均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也就是我七八岁的样子,五月一到,在石榴树的枝桠间便会拱出三个一团、两个一簇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得我满心的欢喜,心想,这石榴花到底是啥样的呢,于是就盼望着石榴花开。两三天过去了,石榴还是没有开花。忽然间,夜里下起了雷阵雨,刮起了大风。第二天,雨过天晴,我起床后顾不得穿鞋赤着脚便来到石榴树下,看看石榴到底开花没有,谁知地上竟落下了二十多个尚未开放的花骨朵,坚硬的花蕾紧裹着花瓣,我捡起两个用手掰开,一片片皱巴巴的叶片带着鲜嫩的汁液呈现在我的面前,心想:这风真坏,人家的花还不曾开放就把人家吹下来了。后来,爷爷告诉我,石榴花一般地都要落一些,不然的话,石榴树两三个花一堆,它哪能有恁些奶水养活它的孩子呢?中午,我从门口的石榴树旁经过,在向阳的枝条上,在浓郁的树叶之间,果真就看见了五六朵鲜红夺目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是那样直睒人的眼,在微风的吹拂下,似一簇簇跳动的的火焰,又似一个个身着红裙美丽的少女,在火红的花瓣中间,簇拥着一根根细小的带着黄色柱头的花蕊,偶尔有几只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在花蕊间爬上爬下,做着自己快乐的事儿。四五天过去了,火红的花瓣渐渐枯萎,纷纷落下,留下的是挂在枝头的一个个张着喇叭小口、弹珠般大小的石榴。那旁边的细小枝叶间,还在不时地开放着火红的花,一直持续近一个月。


  七月的一天中午,母亲在厨房做饭,我和堂弟国锋来到门口的酸石榴树下,望着树上已长有鸡蛋大小的石榴,我们便商定摘下石榴剥籽种石榴,堂弟欣然同意。于是,我找来一根竹竿,挑枝头最大的一个打了下来,用乳牙啃开苦涩的表皮,露出了躺在石榴妈妈睡床里的石榴籽儿们,我们抠下一小把,把白白嫩嫩的籽儿放进嘴里,一股酸酸的、甜甜的、苦苦的、涩涩的青石榴味儿便充盈齿缝间,让我们眯着眼,吸溜着嘴,后悔真不该摘下尚未成熟的石榴。后来我们想不能吃干脆种下去算了,于是,我们用镢头在屋根下刨了几个坑,把剩下的全部种进去。从此,我们天天用小桶浇水,盼望着石榴快快发芽,快快长成石榴树。一天,母亲看见我端着饭碗站在种下石榴籽的地方发呆,便问我:"看什么呢?"我说:"我和国锋把石榴籽种下去快半月了,咋还不发芽呢?"母亲说:"傻孩子,别说现在石榴籽嫩不发芽,就是等将来石榴长老了再种,它也是不发芽的,石榴树是靠压条生儿育女的。"一句话说得我似懂非懂的,果然,过了个把月,也没有看见种下的石榴籽长出牙儿来。


  许是小孩子们调皮的缘故,我和堂弟国锋在石榴成熟之前会隔三差五地摘下一两个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常常引来他们羡慕的眼神,谁知他们往往趁我家人不在家的时候,便偷偷地摘走几个,到石榴真正成熟的时候,大门口石榴树上的酸石榴便会所剩无几了。每到中秋节前后,倒是我家猪圈里的甜石榴挂满枝头,龇牙咧嘴般地露出来粉红的石榴籽儿,向着我们这些小馋猫傻笑呢。一次,趁大人不在家,我和三哥去猪圈摘石榴,我拿着一根竹竿赶猪,三哥负责上树摘石榴。进了猪圈那大黑猪以为我们是喂它食呢,老是围着我们哼哼直叫,有时甚至用嘴拱我们,我便用竹竿对准它的屁股狠狠敲几下,把它赶得远远的。三哥便攀上去摘石榴。他准备摘挂在枝头那两个张着红嘴儿、个头最大的,试了几次因它们长得太高而未能摘到。我说:"起来,看我的。"举手就是一竹竿,谁知石榴没打下,倒引来了一群马蜂飞将过来。原来是在浓密的枝叶间有一个马蜂窝,是我一棍子惊动了它们,这真应了马蜂窝戳不得这句话。三哥快速下得树来,腿不小心被下面的树条扎了一下,碰掉一块皮,流出了殷红的血液,哪还能顾得上,我们抱头鼠窜,还是有两三只马蜂赶上了我们,打着打着,硬是蜇了两下,顿时感到脸上刺痛,我们被蜇得头青脸肿,两三天才消下去。倒是二哥有办法。二哥下地割草回来看我们被蜇成这个样子,他二话不说,找来一根长竹竿,在竹竿头部用铁丝绑上一团棉絮,又端来煤油灯,滴上十来滴煤油,然后身穿上衣长裤,头戴一顶草帽,用毛巾围住脸,把自己打扮成全副武装的战士,然后来到石榴树下,让三哥把棉絮点着,对准马蜂窝烧将下来,只见正在蜂窝上巡逻的马蜂被烧得纷纷落下,未来得及钻出窝的被烧死在蜂窝里。马蜂被烧没了,二哥又用竹竿把树上尚未烧完的蜂窝打下来,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几下,待到出门溜圈的马蜂返回时,窝早没了,只好围着树转几圈另寻住处,二哥总算为我和三哥出了口恶气。后来,我们方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那红得诱人,滑溜溜、甜蜜蜜的石榴籽儿。在以后每逢石榴成熟的季节,我们必须先拿长竹竿试探一下看有没有马蜂窝,在确定没有蜂窝的情况下方敢去摘石榴,这也叫"吃一堑,长一智"吧。


  1982年春,爷爷家和我家先后翻建新房,因石榴树碍事,父亲便把它们移栽在别的地方,许是没有修剪枝条的缘故,两棵石榴树盛夏时仅发了一点小芽儿,第二年再也没见石榴树发芽。后来父亲曾又栽了三四棵石榴苗,因猪羊啃咬而未能成活。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吃上自家土生土长的石榴了。


  现在,每逢石榴下来的季节,我便会给儿子买回籽大粒圆、红如粉黛的大个石榴,不过那些都是石榴园里专门栽植的改良石榴,嚼一口一嘴碎渣,没有了儿时吃石榴的趣味、惊险和刺激了。


  2009年6月24日于周口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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