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的不孝子:边改父亲文稿边敲牌位咒骂

时间:2013-10-14 08:56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眭达明 点击: 载入中...

龚自珍

 

龚自珍

 

  龚自珍的长子龚橙(字孝拱,号半伦),在晚清学界是一个名声很大又存在巨大争议的人物。即使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对他的评价仍然言人人殊,难以定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人把他和英法联军焚烧圆明园一事牵扯在一起,说他是引导外国人焚园的罪魁祸首,因此骂他是汉奸、卖国贼;有人则认为并无此事,龚橙是被忌恨者所诬陷的。


  此事究竟孰是孰非,在正史中很难找到材料来说明,野史笔记小说里却众说纷纭,正反两方面都有,而持贬损态度的居多,如:


  庚申之役,英以师船入都,焚圆明园,半伦实同往,单骑先入,取金玉重器以归,坐是益为人诟病。(《新世说·任诞第二十三》)


  或曰圆明园之役,即龚发纵指示也,以是不齿于人,晚年卒以狂死。(《南亭笔记》卷六)


  《新世说》是民国初年出版的一本很有名气的笔记小说,作者易宗夔也是个名声响亮的报刊作家。《南亭笔记》则是赫赫有名的官场讽刺小说《官场现形记》的作者、晚清四大小说家之一李伯元的遗着,于民国初年出版。龚橙引导外国人焚烧圆明园这件事,经他们一宣扬,便"三人成虎",在一些人的脑子里定了格。


  当然,持不同意见和看法的着作也有。如孙静庵的《栖霞阁野乘》一书写到此事时,就提出过不同看法;蔡申之在《圆明园之回忆》一文中,也公开为龚橙做过辩护(《中和月刊史料选集》第一册)。但他们的书籍和文章的影响毕竟没有前两书大,作者的名气也远不如前者,最主要是,他们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加之人们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心理使然,于是近百年来,不少书籍和文章写到圆明园被焚事件,仍然人云亦云,将龚橙贬得一无是处。有的甚至骂龚橙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对他肆意攻击和丑化。

 

 

  赵烈文日记里的龚橙

 


  笔者最近读了龚橙最要好的朋友赵烈文的日记,却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龚橙。


  据《陈乃乾文集·赵烈文言行摘记》所记,"烈文于交游中,与龚孝拱最昵。咸丰五年,始相识于曾文正南昌营中".龚橙是赵烈文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诚然不错,但他们的相识时间,其实更早。据赵烈文《落花春雨巢日记》记载,咸丰五年(1855)五月初六日,他们就有相互走访;两个月之后的七月初九日,两人还正式交换了帖子,成了结拜兄弟。他们不仅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且结伴去江西之前,还是隔河而居的邻居,有什么事需要商量,在家门口就可把对方喊出来。咸丰五年冬天他们结伴去江西,首先抵达的,也不是曾国藩"南昌营中",而是位于九江市附近的"南康营中"(今江西省星子县)。在赵烈文日记里,这些都有明确详细的记载。


  另外,咸丰十一年(1861)三月二十六日赵烈文追述自己早年的师承关系时,曾说:"癸丑年(咸丰三年)遭乱,吾时年二十二岁,遂辍举业,稍探古学,常请益于族兄伯厚(赵振祚)先生及诸友人周君弢甫(周腾虎)、刘君开孙(刘翰清)、龚君孝拱(龚橙),至今稍有知识,二三子与有力焉!"照此说来,龚橙与赵烈文不仅早就熟识,而且有师生之谊。


  六年后的咸丰十一年(1861)八月,赵烈文来到安庆,再入曾国藩幕府。在此之前,龚橙因为识满文、蒙古文,又熟悉了解外国情况,被英使威妥玛(历任上海副领事、上海海关第一任外国税务司、驻华公使等职务)聘为秘书。他和赵烈文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赵烈文和龚橙再一次相见,是同治七年(1868)二月十三日,地点在上海。龚橙脱离威妥玛后,因恃才傲物,为众人所排挤,最后流寓上海,郁郁不得志。这天天刚亮,因事到了上海的赵烈文派人与龚橙取得联系,不久,龚橙就叫了一台轿子来迎接。老朋友相见,要说的话分外多。但这天谈得最多的是与外国交换条约的事。龚橙告诉赵烈文:这次与英、法、俄等国交换条约,外国列强"要求颇甚,非止铁路、电线各条,盖借以生衅,非寻盟也".哪里是诚心交换条约,分明是寻衅闹事。又说:"英酋威妥码(玛)奉急旨,征回(奉命回英国)议事,约三月可到,换约已展至九月,其中甚不可测。"又说,在外国列强中,"以俄国兼并之念为最急",日本也有趁火打劫之意。


  更让龚橙担忧的是:外国列强虎视眈眈,做好了寻衅闹事的准备,而我们中国"各在位(各位掌权者)方泄泄沓沓,视如无事,惟恭邸(恭亲王)心知之,亦无能为谋",所以"真可一喟"!他们谈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赵烈文才告辞。


  第二天,赵烈文再到龚橙那里久谈。这次主要是谈中国高层的腐败无能。龚橙说:恭亲王贪得无厌,其用人行政,"不过供外人之指索,无所谓求贤待用,备预不虞之事也".言谈中充满了忧国忧民之情。

 


  丁日昌向曾国藩进谗言

 


  同年四月间,赵烈文陪曾国藩游无锡、苏州、昆山等地,最后到达上海,又与龚橙见了面。在上海期间,赵烈文曾向曾国藩推荐龚橙,希望曾国藩能够见见他,然后留他在幕府做事。曾国藩答应了赵烈文的请求。


  历来看不惯龚橙为人的江苏巡抚丁日昌得知这一情况后,当即向曾国藩进谗言说:同治元年(1862)曾国藩答复朝廷预修和约的奏折,英国人之所以能够详细了解其中的内容,就是龚橙将其卖了。曾国藩一听,非常恼怒。


  丁日昌又要其下属、上海道道员应敏斋告诉龚橙说:曾大帅怀疑你出卖了他的奏稿内容,这时你去见曾大帅,不仅自取其咎,而且必有奇祸。龚橙当即询问赵烈文有没有这回事。赵烈文只得一面向曾国藩做解释工作,说同治元年的奏稿许多人都见过,英国人耳目又多,哪里需要凭借龚橙的告密才知道其中的内容;一面答复龚橙说:已向曾国藩解释清楚了这件事,他不会因此责怪你的,所以还是力劝龚橙前来见曾国藩一面。


  龚橙此时虽然穷困潦倒,很需要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但他骨子里有股天生的傲气,又生就一副叛逆的性格,于是主动放弃了见曾国藩的机会,赵烈文自然感到非常遗憾。


  离开上海后,曾国藩由水路返回金陵,赵烈文则请假顺道回了苏南家乡。五月三日赵烈文返回金陵,见到曾国藩后,再次为龚橙辩诬,然后说:"二月份我在苏州见到江苏巡抚丁日昌(江苏巡抚衙门驻苏州),他亲口对我说打算聘用龚橙;四月我在上海向老师推荐龚橙,他却在老师面前告龚橙的黑状,其言语之反复,一至于此!前几天我再次路过苏州时,丁日昌说:这都是因为应敏斋与龚橙矛盾很深,所以他才特意在老师面前说了龚橙一通坏话。"赵烈文于是问曾国藩:"事实果真如此吗?"曾国藩告诉赵烈文,龚橙出卖自己奏稿的话,都是丁日昌对他说的,不是应敏斋。赵烈文一听,气愤地叹息说:"其诬罔又如此。噫,以封疆大吏而所为一婢妾之伎俩,吁,可危矣哉!"


  作为堂堂一省之巡抚,丁日昌竟然和龚橙如此过不去,自然让赵烈文十分气愤。《陈乃乾文集·赵烈文言行摘记》说:"此后孝拱益困窘,烈文每资助之。"

 


  龚橙与赵烈文失和

 


  赵烈文和龚橙最后一次见面,是光绪元年(1875)赵烈文称病辞官回乡之后。


  光绪二三年间,龚橙多次来到江苏常熟虞山赵烈文家中,说是有一批尊彝瓦当及碑拓之类的金石拓本文物,想带来赠送给赵烈文。赵烈文知道龚橙家里藏品甚丰,早年又见过他的瓦当一种,非常精异,就表示愿意一观。当然,他哪里会让龚橙白送,到时肯定会计价给钱的。不久之后,龚橙果然带来一批文物,其中虽然不乏精品,却没有几件是赵烈文很想要的,这就使得他非常为难:接受龚橙的馈赠,心里过意不去,将其全部买下来,内心又不情愿。再说赵烈文辞官回乡之后,各项开支很大,家里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哪有闲钱将这些文物全都买下来?龚橙见此,非常失望,于是"不辞而别".(《陈乃乾文集·赵烈文言行摘记》)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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