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为人:为中央“一号机密”而献身

时间:2016-07-01 08:01来源:大西北网-三湘都市报 作者: 点击: 载入中...

    在中央档案馆里,保存着一批十分珍贵的历史文件。这些文件涵盖了中国共产党成立最初阶段开展政治、军事、工、农、团、妇等所有领域内斗争的原始档案,被誉为“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国宝”.为了在敌人眼皮底下保护这批被称为“中央一号机密”的绝密文件,几代地下工作者历经18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其中,中国共产党早期党员和着名活动家、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创始人之一、湖南江华人陈为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1945年,中共“七大”追认其为革命烈士。


    智讲湖南方言说“鸽鸡” 掩护陈独秀躲过警察抓捕


    陈为人原名陈蔚英,是湖南江华沱江镇百家尾村人,1899年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18年入湖南衡阳省立第三师范学习。“五四”运动时期,他和蒋先云、夏明翰等人一起,积极参加学生运动,成为湘南学联成员。


    “五四”运动后,陈为人赴上海,与俞秀松、罗亦农、张太雷等人一起组织创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并成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第一批团员。1920年冬去苏联学习,1921年冬奉调回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曾先后担任中共北方职工运动委员会书记、满洲省委书记等职。1928年12月和1931年春,陈为人在沈阳和上海两次被捕入狱,在狱中忠贞不屈,均经党组织营救出狱。


    陈为人曾与陈独秀有过密切来往。1919年5月下旬,陈为人在北京大学经人介绍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陈独秀。有一次,陈为人跟着陈独秀在东皇城根一家餐馆里演讲宣传,大家听得非常认真。突然,闯进来两个京师警察厅的士兵,大声叫嚷着要抓人。眼见情况紧急,陈为人用力将陈独秀推到一边,示意他快跑,自己却用湖南方言讲起来。警察用枪指着他说:“你宣传过激,捣乱治安。”陈为人不慌不忙答道,“我说的是鸽鸡(瑶家土鸡),我是南方人,我跟大家介绍南方怎么吃鸽鸡。”几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还有两个人主动出来作证,说他讲的是实情。警察听不懂陈为人的湖南方言,无法给他定罪,只得悻悻离开。


    中央第一套秘密档案堪称“一号机密” 陈为人在周恩来面前立誓用生命守护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宣告成立时就明确规定,中央的文件要由一名中央领导人亲自保管。1926年中共中央成立了秘书处,下面设有文件保管处。根据中央的指示,这个文件保管处同时也是中央各机关的文件存放库,被称为“中央文库”.为保管好这些文件,瞿秋白应周恩来之请,代中央起草了一个《文件处置办法》,对于中央应当收集、保管的文件资料的范围、内容、方法等,都作了明确、周详的规定。


    到1931年,已经收集积累有20余箱档案材料,总计约l万件左右。中共第一套秘密档案就此建立,堪称中共早期记忆的“一号机密”.文件存放在上海戈登路,由中央秘书处文书科长、有“老太爷”雅号的张唯一负责。


    1931年4月、6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兼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中共总书记向忠发相继被捕叛变后,中央文库不得不紧急转移。张唯一雇用了两辆黄包车,将文件分若干次运往法租界顺昌里自家小石库门楼内。后来,张唯一奉调为中共上海执行局秘书处负责人,难以兼顾文库工作,急需另一可靠人选担此重任。


    1931年底,陈为人获释出狱,中央决定派陈为人管理“一号机密”,由张唯一单线联系。一个深夜,周恩来离沪赴苏前,亲自到陈为人的住所交待了任务。虽然在狱中备受折磨,身体十分虚弱,但陈为人立下誓言:“定以生命相护,宁可放火烧楼,与文件俱焚”.


    开湘绣店作掩护 通宵达旦整理文件


    1932年秋,陈为人和妻子韩慧英正式接手中央文库,将隐蔽在张唯一家的文件秘密搬运至自己的家中。那是一栋独门的三层小楼房:第一层卧室兼客厅,第二层为卧室,第三层改为一个小阁楼,靠里墙二尺做了一堵木板墙,两墙当中存放文件。


    陈为人开设了一家湘绣店作掩护,妻子韩慧英则在附近一所小学当教员。陈为人白天身着款式合时、高档的衣服,在铺面和客厅谈生意,一到晚上,他便关上店门,上三楼密室关死窗户,拉严窗帘,在昏暗的台灯下通宵达旦整理文件。他将密写在各种小说、报纸上的文件与信函抄录下来,把原来写在厚纸上的文件转抄到薄纸上,把大字改成小字,剪下文件四边的空白,尽量减小文件存放体积,缩小目标,避开敌人的耳目,便于保管和转移。


    经过一段时间,全部文件重新整理装箱。打开箱子,最上面是陈为人手书的《开箱必读》,详列了查阅须知及全部目录,按文件形成的时间、地区、作者等分类编号,一目了然。


    房东的儿子是巡捕,做梦也想不到房客竟是条“大鱼”


    按党的纪律,陈为人管理中央文库,不参加党的任何会议,不加入“飞行集会”、游行示威、撒传单等其他一切社会活动,也不同外界任何人发生关系,以避免敌人盯梢。文件的运进调出,完全由韩慧英和张唯一单线联系,这是陈为人夫妇与党的唯一联系。


    中央还规定,如果在陈家一旦发现任何陌生人,即使是没有工作关系的党内同志,也要立即转移。因此,冒着巨大风险转移文件,成了陈为人夫妇的家常便饭。每转移到一个新地方,他们都在自己工作的房间里安置一个大火炉,旁边长期放有火柴。他们相互叮嘱:一旦不测,宁愿焚楼烧房,毁家灭迹,也不能让一个纸片落到敌人手里!


    有一段时间,白色恐怖很紧张,他们搬到霞飞路(今淮海路)一户白俄人家楼上。房东是个白俄老太婆,她的儿子在巡捕房谋事,整天满街乱窜抓共产党。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家房客就是一条“大鱼”.


    因为陈为人夫妇的小心谨慎,数次转移,确保了中央文库的安全。


    为保护文库,连铁皮罐头都卖光了


    1935年2月,由于叛徒告密,张唯一的住处遭到敌人破坏。不知情的韩慧英去张家送文件时,被守候在那里的特务逮捕。见妻子没在规定的时间里返回,陈为人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意外,为保护文件,他决定立即搬家。


    党的秘密条例规定,存放档案必须是单幢房子。可马上找到既安全又保密的库房很不容易,何况租赁单幢房子还得有铺保。一时间,陈为人既不便找党内同志,也不能找外人。他想尽办法才找到小沙渡路(今西康路)上一幢免铺保的二层楼房,但每月30块银元的租金十分昂贵。当时,陈为人已经与党组织失掉联系,断了经费来源,自己早已衣食无着,但他化名张惠高,以木材行老板的身份,不顾一切地租了下来,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和全部“家当”--中央文库的文件档案,转移到那儿。


    为了文库的安危,陈为人不能出去工作,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他只好典当衣物,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到最后,他把二楼的家具几乎变卖一空,甚至铁皮罐头之类的杂物都卖光了,但一楼的摆设仍然要维持一个老板的“表面文章”.全家每天以两餐红薯或山芋粥充饥。为了不让房东察觉他家生活艰辛而引起怀疑,他常常盖上一片干鱼端到楼上吃,快到楼门口时怕孩子们看见,又把鱼片藏起来。就这样,那片干鱼片足足用了一个月。


    “看着他带头跳舞,苦中作乐,我心疼得止不住流泪”


    陈为人患有肺病经常吐血,没钱吃药,就把萝卜当水果吃润肺。后来,连掩护机关也成问题。最后不得已,他要进步青年李慕英写信给在河北正定小学任教的妻妹韩慧如,谎称“姐姐重病”要她赶紧来上海。


    韩慧如眼前的姐夫除去身上穿的,一时不用的衣服都已卖掉,孩子穿的是抽了棉花的破背心;一岁的婴儿常常以水代奶。韩慧如这才得知姐姐被捕已有半年。后来,韩慧如这样回忆这段往事:“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段日子。为凑钱按时交付房租,保证文件的绝对安全,我们把二楼的家具变卖一空……可怜的是那三个孩子,饥饿难熬。我怕小女孩经常啼哭遭到祸害,常把她的手指头塞在小嘴里止哭,这个女孩就养成了啃手指的习惯。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大孩子没吃饱,说:’我还要吃。‘为人说:’别吃了,我们是吃点心,点心点心,就是点点心的,不要吃饱的。‘孩子接着问:’为什么我们天天吃点心呢?‘为人看到孩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说:’我们来跳个舞吧。‘他自己先跳,想逗孩子乐起来。看着他带头跳舞,苦中作乐,我心疼得止不住流泪。”


    重新找到党组织,他高兴地对孩子们说,“爸爸今天总算吃饱了,把盘子都舔光了”


    不久,陈为人的病情加剧,寻找党组织的心情更加迫切。每天除了翻晒文件和箱子,在文件中夹上烟叶以防蛀防霉,就是夜晚出去寻找党组织。他秘密找过一次何香凝,却被告知她门边有暗探,叮嘱不要再来。他只好用党内用过的联络暗语登寻人广告,还让韩慧如晚间到处在马路两旁的电线杆上张贴纸条,“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希望引起地下党的注意,重新接上跟党的联系。


    1935年底,在敌人狱中受尽酷刑的韩慧英,咬定自己本来是去亲戚家,却认错了门。敌人抓不到她任何人证、物证,只好放了她。为了生计,韩家姐妹外出教书谋生,给陈为人带来了转机。在培明女中附小当教员的韩慧英,通过女中训育主任罗叔章,与上海的地下党组织接上了关系。他们这才知道,受党的委托,中央特科负责人徐强也在到处查访陈为人。


    1936年秋,陈为人终于与徐强接上关系。对这次接头的情景,徐强后来回忆:“我见到为人,脸色苍白,身体十分瘦弱,正在吐血。他不敢借钱,又不敢找朋友帮忙,肩上的担子重啊!同我交谈明显地看出他很警惕。我几次问他的住址,他都不敢讲。”从接头的小饭店归来,陈为人明显轻松了许多,还与孩子们说笑:“爸爸今天总算吃饱了,把盘子都舔光了。”


    安全转移文件后吐血昏倒 拒绝党用经费给他看病


    陈为人的肺病日趋严重,再独自担当重任,危险很大。徐强决定立即转移全部文件。1936年底的一天,陈为人亲自押着两辆三轮车,把秘密档案送到法租界顺昌里7号一幢石库门房子。接收文件箱的周小姐故意当众大声说道:“哎呀,张先生,这些破旧货你替我保管这么长时间,还劳你亲自送来,真过意不去。”将两块银元塞进陈为人的怀里。


    移交完文件,卸下了几年的重担,陈为人回到家中就吐着大口鲜血昏倒在地,半年后病重不起。为挽救他的生命,党组织特意对韩慧英说:“只要能保住为人,需要用多少钱,就用多少钱。”徐强将他送进广慈医院治病,但他觉得党的经费太紧张了,两次送他进去,两次他都跑出来。徐强只好找医生上他家看病。无奈他已病入膏肓,1937年3月,年仅38岁的陈为人病逝。1945年,中共“七大”追认陈为人为革命烈士。


    几代地下工作者守护中央文库18年 毛泽东周恩来等批阅签发嘉奖电报


    陈为人病逝后,中央文库的保管任务先由徐强承担,后几经辗转,数易其手。因为保管地下文库责任重,风险大,生活特别清苦,其中的一名保管者缪谷稔也因严重的肺病而病逝。


    经过几代地下工作者的不懈努力,中央地下文库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上海解放后,1949年9月14日,16箱104卷近两万份秘密文件,由最后一任地下保管者陈来生安全送到中共上海市委组织部,所有文件未受到霉烂、虫蛀、鼠咬等半点的损伤,完整地交给了党中央。毛泽东、周恩来等均批阅签发嘉奖电报,中共上海市委公开发表嘉奖信,隆重表彰所有“中央文库”守护者的英勇事迹。至今,这些文件仍然完好无损地收藏于中央档案馆,成为编写和研究党史、军史的第一手宝贵材料。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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