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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记者 沈未兰 冲赛康到底建于何时,已无从可考。虽然现在并不能从史料中找出证据,但房子从它的墙体体现出历史的久远。有个说法是,拉萨的房子时代越久远,墙体越厚。在冲赛康的房顶可以看出这栋房子临街的那面墙到底有多厚,厚到我站在边玛墙的顶盖上来回走动,丝毫没觉得恐惧。 当年的清朝驻藏大臣衙门 当我们沿着顺时针方向走上八廓街,在八廓北街24号院子里便能看到一个外观很普通的二层小楼。东面墙刷着白粉,窗户朝着临街的狭窄小巷。小楼简陋而古老,原来的名字叫“曲结颇章”。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法王宫”,是拉萨四大宫殿中的第一座。据说它是在修建大昭寺之前,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为自己修建的行宫,是八廓街的第一所房子。 在“曲结颇章”东北方向50米处,有一幢三层楼房,这是当年的清朝驻藏大臣衙门。清朝中央政府向西藏派遣驻藏大臣,始于雍正年间。明末清初,西藏社会处于极度动荡不安的状况。为稳定西藏政局,保护社会安定,清朝廷向西藏派遣了驻藏大臣,负责办理朝廷与西藏之间的事,并对西藏上层进行监督。从那时到辛亥革命爆发的183年间,清朝政府共派遣84任驻藏大臣。 历史上,驻藏大臣衙门曾多次进行迁移,衙门遗址不下四五处,这座老宅就是其中之一。其实,这栋楼在民间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冲赛康”,这一带曾经是古城拉萨的商业活动中心。 据藏学专家、拉萨城市历史研究者甲日巴·洛桑朗杰介绍,冲赛康得名于公元1727年驻藏大臣入住之后,在这以前,这幢房子名叫彭措热丹班觉。虽然在史料中暂且找不到彭措热丹班觉演变为冲赛康的证据,但甲日巴·洛桑朗杰很确定地表示,二者是前后传承的同一座建筑。 并且,甲日巴·洛桑朗杰特别强调,彭措热丹班觉与拉藏汗所住的班觉热丹并不是同一处府邸,后者位于大昭寺大门西侧、唐蕃会盟碑旁。现在较为流行的说法,说康济鼐在拉萨的府邸是班觉热丹,这并不正确,他真正的府邸是冲赛康的前身彭措热丹班觉。 公元1717年,准噶尔势力进入拉萨,当时彭措热丹班觉被准噶尔首领们占据。1720年,康熙帝派兵三路攻打准噶尔,拉萨的准噶尔势力经由阿里逃到新疆,时任阿里总管的康济鼐打了几场漂亮的伏击仗后,被清廷委任为总理西藏事务的首席噶伦。 如今在八廓北街默默无闻的冲赛康,在那个年代却是拉萨闻名遐迩的豪宅,远在阿里的康济鼐也听说它的气派。当康济鼐从阿里奔赴拉萨行至曲水时,他写信给其他几位噶伦,要求为他准备一座像彭措热丹班觉那样的宅院。 噶伦们的回复让他有些愤懑——“拉萨的好住宅,全被北京的大将军们占住了”。失望之余,康济鼐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只好在布达拉宫下暂且安营扎寨。不久,清军大将们返回内地,康济鼐终于如愿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彭措热丹班觉。 公元1727年,“阿尔布巴事变”发生。当年8月15日,康济鼐被阿尔布巴等三位噶伦以开会为名,诱杀于大昭寺楼上。第二天,在彭措热丹班觉,康济鼐的两位妃子遇害。 一个月之后,内阁学士僧格、副都统马喇带着清廷赐予康济鼐的总理西藏事务的印信抵达拉萨。两位大臣顺理成章地入住彭措热丹班觉。从1727年到1750年,这座府邸成为驻藏大臣衙门,并改名为冲赛康。 老宅里的血腥事变 时间很快到了1747年,颇罗鼐病逝,其次子居美朗杰袭郡位。对这位年轻的郡王,乾隆皇帝和驻藏大臣满怀信任和期待,然而很快,他们发现居美朗杰心存异心。1749年,居美朗杰和驻守阿里的哥哥之间爆发争斗,这场战争以弟弟全胜、哥哥暴卒而告终。 乾隆皇帝将此次事变归咎为驻藏官员纪山对年轻郡王的偏袒姑息,另派了性格强硬的傅清、拉布敦进藏替职。 乾隆15年(1750年)10月13日凌晨4时,在两位驻藏大臣的安排下,居美朗杰毙命于冲赛康,而跟随他的罗布藏扎什侥幸逃走,而后聚集数千兵士围攻冲赛康。结果,傅清、拉布敦二位大臣罹难。 傅清、拉布敦死后,乾隆皇帝下令将冲赛康改建为双忠祠。双忠祠建成42年后,傅清的侄儿、大将军福康安统帅大军入藏击败廓尔喀人的入侵之后,专门对双忠祠进行了全面修缮,并在门廊下刻写了五块碑文,记录曾经的血腥事变。几年前冲赛康维修时,石碑被挪走,现收藏于西藏博物馆。 1911年以后,双忠祠被用作拉萨市公安局的宿舍。后来这栋房子的西院成为不丹的官方代表每年来拉萨致敬和送礼时的住所。再后来,整栋楼被分成若干个小单元,作为公房分配给市民居住。 老房子迎来新故事 如今的冲赛康大院仅剩下那栋临着八廓北街的老房子,曾经华丽的大院,已经被一栋“E”字形的居民楼占满,从“E”字的最东端上三楼,再穿过“E”字长长的阳台走道,才可以进入到冲赛康老楼的三楼。 目前的冲赛康老三层楼也由政府统一修缮一新,墙体全部维护原样,没有进行重新搭建,只是在门框、窗户等处重新安装木头,并进行多彩绘画,整个房子看上去鲜艳无比,散发着既古典而又朝气蓬勃的光芒。 冲赛康可能是重新修缮的这批老大院中最早竣工的,目前已经投入使用。由于处于商业繁华地段,这栋房子目前全部出租给附近的商户作住房。每套房屋70平米左右,房租是一月700元,在八廓街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这个价格不算贵。我在冲赛康里认识了一位从德格来的僧人,名叫阿旺松布,他的房间里摆放着中国内地、中国西藏、印度、尼泊尔等生产的佛像,他说:“我的工作是把这些佛像打理干净,然后放入经文。”每天都有很多商家会把成批的佛像送到阿旺松布位于冲赛康租住的房里,请他在佛像中放入经文。 康济鼐曾经居住过的房间,也就是驻藏大臣们后来俯看街道检验市场行情的房间,在整栋楼正中间的三楼,房间下面是两层楼高的大门走廊。现如今从这间房的窗户往外望,除了八廓街上的人流,再就是一长排木板搭成的小摊柜的顶篷。一盏白玉兰路灯在天边红霞的映衬下显得摩登但也庄重,它刚出现在八廓街上时,应该是突兀的,但现在,也被时间洗得有些和谐古朴了。 所有的问题不过是时间问题,一年前,我去探访正准备重新维修的冲赛康前,曾写下这段话:“不管这次让冲赛康老房子的居民搬迁是为了什么目的,不管一段时间后它将会变成何种面目再次展示于八廓街上,最终,还是会被接受的,还是能融入到八廓街的建筑群里的。” 但每座老院子都不是独立的存在,它们的历史,也是这座城市的历史,甚至,也是一个民族的历史。冲赛康,谁曾料到这座目前安然祥和的老院子,曾经有过一段血雨腥风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