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对冒名自己的假画深恶痛绝,乃至与拍卖公司对簿公堂。这体现了他因捍卫艺术尊严而甘为激烈的性格。不过,书画名家中也不乏以平和、宽厚,乃至幽默态度对待赝品之事者。艺术上的作伪,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但被侵权的艺术家,未必都以严正态度和激烈手段回应之。有的心态超然,因做假司空见惯而见怪不怪。有的宅心仁厚,不想让对方太难堪。有的豁达大度,不愿斤斤计较。有的与人为善,体谅购假者。总之,一些书画名家对待赝品的逸闻轶事,展示了当事人的性情。
市面上多有署名“中石”的书法作品,良莠不齐,真假难辨。欧阳中石自加区分,一类稍好,一类稍差。他说:“好的里面,有我写的,也有不是我写的;稍差的里面,有我写的,也有不是我写的。因为有时我并不愿意写,划拉划拉就完成了。”欧阳老还说:“现在便宜都让我占了,坏的是我写的,却不算我的了;好的不是我写的,也算我头上了。”可见其谦虚、坦诚和能自我调侃。
某人低价购得落款启功的一副对联,几可乱真,以为得了大便宜。在某聚会场合,拿出来请启功过目。启功连声说好,但最后一句话让这收藏者傻眼:“这字比我写得好!”足见老先生之旷达幽默。不过,启功对鉴别大师之作倒很顶真。有一次,荣宝斋经理请他鉴定一件王铎书法的真伪,他认定为假。大家有些疑惑,高价收来的怎么是假的呢?启功说:“它要不是假的,我就是假的!”
有人请韩美林鉴定一幅自己收藏的韩氏作品。韩一眼看出是赝品,便问花了多少钱,答10万元。韩笑道:“说实在话,比我画得好。”收藏者闻此言,顿时双手捂胸蹲在地上。韩见此情景,赶紧改口:“这是我画的……如你不嫌弃,我可以在画上再给你题上字,这样价值更大些。”那人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比为赝品题字更甚的,是亲自为赝品润色。喻继高擅工笔花鸟画。20年前,安徽有个专做他假画的人,听说喻老到了安徽太和县,就带了一幅自制的赝品去拜望。他说:“喻老师,这幅画是我几年前在你家买的,你还有印象吗?”喻老看是赝品,就说:“我平时不是这样画的,用色也不对。要不我来帮你收拾一下?”随后,喻老将那幅画作了细心修改,并说:“丑姑娘打扮打扮,变得好看多了。”遂把画还给对方。
更有甚者,为买了假画的藏家送上真画。上世纪80年代末,苏北某人买了李剑晨画的一幅“大公鸡”.后来,经画家本人鉴定为赝品。对方说买此画花了400多元钱,是他整整两个月的收入。于是,李先生拿起笔,当场画了一幅同样尺寸的“大公鸡”,又写了一幅字,一并送给不相识的买画人。其古道热肠令人感佩。
多年前,南京书画家萧平在当地书画市场转悠。在一小店铺里,他发现有人正在“生产”冒名自己的假画,且摆放着几张已完成的落款为“萧平”的赝品。对方见萧平进来,不慌不忙地说:“借你的名头,赚几个小钱,混口饭吃。”萧平对此类做派早已见怪不怪,对造假者说:“你还要下功夫提高水平才行。”说完就走人了。
上述事例多出自老一辈书画名家。虽然他们也厌恶造假,但在其自我意识中,更关注对艺术本身的追求,而对自己作品的经济价值和市场运作并不耿耿于怀或念兹在兹。当然,那时书画市场的氛围远不及如今这样浓烈并串味。不过,相比于那些创收或“维权”意识大于艺术才能的所谓书画家,正好借用萧平那句话:“你还要下功夫提高水平才行。”
据微信坦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