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言获得201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后,外界最想听到的声音,除了莫言本人,就是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瑞典著名汉学家马悦然。作为诺贝尔文学奖18名评委中惟一精通中文的评委,马悦然被公认为中国文学和这个著名奖项之间最直接、最重要的联系人。
昨天,88岁高龄的马悦然与夫人陈文芬现身上海。虽然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向中国读者推介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但在昨天下午的记者见面会上,话题始终围绕莫言、诺奖和中国文学展开。
据马悦然透露,在今年的文学奖评选过程中,评委们对于将这一奖项颁给莫言几乎没有争议,这与往年情况颇为不同。
关键词·莫言成就
曾经模仿莫言写作小说
记者:能不能讲讲您跟莫言的交往,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莫言的作品的?
马悦然:头一次跟莫言见面是在香港中文大学,我在那里当客座教授。有一天莫言来了,那个下午我们聊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他回大陆去了,为什么呢?因为要分房子,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分房子是什么意思,后来听说没有分到。第二次见面是在台北,他跟几个大陆作家访问台湾,有一天晚上,其他人出去看热闹,莫言不想去,跟我在饭店里喝威士忌、聊天。第三次见他是2005年,他到斯特林堡参加戏剧节。我们没有多少机会见面,但是常通信。
记者:您这次访华的主要任务是介绍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他在去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莫言今年得了奖。您对这两个人的喜欢有没有共性?您到底喜欢莫言什么?
马悦然:我喜欢莫言就是因为他非常会讲故事。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不讲故事,他写诗。他俩有一个相同的地方,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60岁的时候写了《记忆看见我》,他写他小时候的活动。莫言也写了很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最喜欢去的地方是一个博物馆,他十一二岁时到博物馆去看动物,他对动物很感兴趣。他住在一个海岛,那里的虫子很多,他就找那些虫子,给它们分类。莫言也同样对自然界非常感兴趣,他找的不是虫子,而是找吃的东西,他分析的是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因为“大跃进”那几年他肚子总是很饿。但是他们对自然界的兴趣是相同的,这也许是他们惟一相同的地方。
陈文芬(马悦然夫人):你以前不是讲过,莫言的小说写得太长了?
马悦然:我觉得他真的写得太长了,2004年上海文学刊登了他的《小说九段》,非常短,我觉得非常好,马上翻译成瑞典文。从那时起我开始对微型小说感兴趣,开始自己写。
陈文芬:马悦然从那时候开始改变了对莫言的看法,觉得他对文字的掌握能力很好。他喜欢莫言以后,就开始模仿莫言的《小说九段》写微型小说。2009年,莫言还给马悦然模仿他创作的作品写了序言。(转身对马悦然)你认为他的短篇任何一个字都不必改了吧?
马悦然:对。
记者:作为评奖的参考资料,需要翻译作家的作品。您给瑞典学院翻译过莫言的哪些作品?您个人最喜欢的是哪一部?
马悦然:在我翻译的作品中,我觉得写得最好的是《透明的红萝卜》,另外一个幽默感非常强的作品叫《30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还有一些我也喜欢,像《会唱歌的墙》和《姑娘翱翔》。
记者:您如何看待莫言与一些中外作家之间的影响关系,比如马尔克斯。
马悦然:你读莫言就会想到中国古代那些会讲故事的人,像写《水浒传》的,写《西游记》的,写《聊斋》的,莫言讲故事的能力是从这些人那里学来的。当然也有外国作家的影响,比如福克纳和马尔克斯,但是我们不要太注重这种影响。莫言看了福克纳和马尔克斯之后很惊讶,他说在我们高密,这样的故事很多。他真的比得上,他不需要模仿。
记者:您对莫言未来的创作有什么样的期待?
马悦然:有的人得了诺贝尔奖之后就停止写作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完了。我想莫言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他内心很强大,非讲故事不可,他会继续写。
关键词·争议话题
唯一的标准是文学质量
记者:莫言获奖后,也有一些批评的声音,说他是一个体制内的作家,您怎么看这些争议?
马悦然:我对现在一些媒体有些意见。瑞典学院公布莫言得奖,就有媒体说莫言是一个体制内的作家,是作协副主席,这样的人怎么能得奖?但是这些批评莫言的人,他们一本莫言的书都没有读过,他们不知道作品的质量是什么,所以他们不应该“开枪”,这个让我非常生气。著作是最重要的,他是体制内作家,这跟他的写作一点关系都没有。评选诺贝尔文学奖的惟一标准就是文学质量,对于作者的政治立场,我们一点都不管,文学质量是惟一标准。
记者:莫言早年接受采访时曾说,伟大的文学一定是超越政治的,不能把控诉作为最大的目标,而是要反思、拷问灵魂。您怎么看?
马悦然:我读过莫言的很多作品,我也读过很多当代小说家的作品,但是没有一个作家比得上莫言,像他那样敢批评社会黑暗、不公平的现象。我觉得有些批评是非常不公平的。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