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意识形态上的死对头,在苏德战争爆发前,很多苏联人视德国为文化之国,对后者独特新颖的工程技术也相当钦佩。正因如此,接受“爱国战争历史委员会”调查的苏军士兵表示,在战场上与德国人遭遇时,对方表现出的残暴让他们深受震动。
一名审问过战俘的军官在记录中强调,德军士兵不断攻击平民,并且“盗窃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时,他们竟会毫无愧疚地跟我们谈起这些事情。”
侵略者的倒行逆施,为苏军的宣传工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结果,“每个苏联士兵都极度渴望尽可能多地杀掉德国兵”。狙击手阿纳托利·契科夫向“爱国战争历史委员会”描述了他开枪杀死第一个敌人后的心理变化,“最初的感觉糟透了,我竟然杀了一个人……但紧接着,我便想到了受难的同胞,开始无情地向德军开火。我变成了一个野蛮人,我杀他们!我恨他们!”接受访问时,契科夫已射杀了大约40名德国士兵,多数是一枪爆头。
复仇狂热遮蔽了对死亡的恐惧,但这种遮蔽总归是暂时的。电影《兵临城下》主角的原型、“苏联英雄”瓦西里·扎伊采夫累计消灭了242个敌人。他在战役结束后的一番话,却流露出不安和动摇:“你会永远记住,记忆具有强大的冲击力。现在我的神经不稳定,还会不停地晃动。”他的一名战友则补充道:“在斯大林格勒待5个月,等于在其他地方待5年。”
德国人的声音无缘被记录
“爱国战争历史委员会”的工作,让苏联军人的喜怒哀乐得以流传后世。相比之下,作为战败方的德军官兵就没那么幸运,多数人连倾诉的机会都没获得,就投入了死神的怀抱,或者是西伯利亚的劳改营。
在70年前的那个严冬,本来处于进攻位置的德军遭到苏军反包围,只能由空中获得微薄的补给。德军士兵忍饥挨饿,也没有足够的衣服抵御寒冷。尽管第六军团司令保卢斯一直勉励部下,“哪怕再多坚持一天就有希望”,他们试图突围的“冬季风暴”行动还是以失败告终。
1943年1月的最后一天,弹尽粮绝的保卢斯及同僚成为苏军的阶下囚。第一个在百货公司地下室里发现保卢斯的是利奥尼德·维诺库尔:“我进去时,他就躺在床上……”这位苏军中校看到,“他的胡子大概足有两个星期没刮,看上去勇气尽失。”
这位德军最高指挥官的藏身处就像个公共厕所。“污物、排泄物,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堆得齐腰高,污秽得难以想象……”在“爱国战争委员会”的记录中,另一名苏联军官阿纳托利·索尔达托夫如是说。
双方对视了十几秒,形容枯槁的德国人抛下了武器。其实,他们要自杀很容易,但保卢斯和其他高级军官没有这样做。就在此前几天,希特勒还授予保卢斯元帅军衔,这当然不是因其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而是在暗示重围中的后者“杀身成仁”。
希特勒失算了。走下战场时,这些俘虏收获了苏联军人鄙夷的目光。在率部为斯大林格勒战役划上句号的伊万·布尔马科夫少将看来,“他们没有死的勇气,尽是些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