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那自然。”张鹄一面答复,一面引着杨虎城的视线指向了林中不远处的石阶。
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材纤细单薄的30出头的年轻人正拾级而上。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他熟悉的金丝眼镜,崭新的黄呢军便服的领口上,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梅花金星。
来人正是周养浩。杨虎城对军统特务素来深恶痛绝,唯独对这位来自江浙水乡、毕业于上海大学法律系的军统少将怀有好感。可是,杨虎城哪里知道,周养浩整人杀人更有一套,令人防不胜防。
“杨将军,”周养浩坐下后,一脸真诚,他取出烟兀自燃上,然后深吸一口,“释放你的消息千真万确,这是委员长的明示。先接你去重庆,在那里他要接见你,走走过场,再去台湾。当然,西安你们是回不去了。不过,退而求其次,台湾也不错。党国上下重要机构、达官显贵都去了那里……你获得了自由,这才是最令人高兴的事。我提前给您道喜了。”
“可也不一定非得去台湾呀?”杨虎城露出了疑问。
“这很清楚呀!”周养浩把双手一摊,“如果现在在重庆让你恢复了自由,怎样安置你?委座会让你去共产党那边?所以,只有送到了台湾,这个事才好办。说句将军不要多心的话,在台湾让你恢复了自由,你最多只能做个寓公,悠然林泉,不问世事,委座才放心。”
就这样,9月5日,杨虎城满怀希望地带着子女、部属与周养浩离开了贵阳。
罪恶的匕首刺向将军
次日中午,押解杨虎城的车队到达重庆远郊松坝后,一行人简单用过午餐,周养浩一看天色尚早,夜暮渡江的计划无法实施,他又假惺惺地劝杨虎城在松坝小客站内歇息,如提早进入市区,会引起诸多不便。杨虎城见他说得有理,便同意了。
周养浩把他们安顿下后,立即钻进轿车,风驰电掣地朝重庆市区狂奔,甩下杨虎城一行的后两辆车。下午7时,周养浩来到了距重庆市区8公里的海棠溪。
在这里,他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负责具体实施暗杀的行动组长杨进兴。周养浩钻下车,一脸疲惫。杨进兴走上前递给他一张毛人凤写就的便条,上面简单写道:
养浩兄,某人交由杨进兴同志率领回渝,兄可先行过江回家休息。
周养浩不动声色地收好便条,朝杨进兴打过招呼,反身上车,先行过江回家轻松去了。
深夜过了江约莫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歌乐山脚下。负责接送的那几名特务恭敬地打开车门,搀扶着杨虎城,指着山上那影影绰绰的小洋楼道:“请主任暂在戴公祠住两天,一面等委员长接见,一面等飞机去台湾。”
戴公祠原是抗战之初,戴笠为讨好蒋介石而修建的一座防空别墅。两名特务左右挽住杨虎城,另一人猫腰在前引路。其儿子,刚刚20出头便已花白了头发的杨拯中佝偻着腰,捧着母亲谢葆贞的骨灰盒,沿着陡峭的石阶,跟在父亲身后,气喘吁吁地攀援而上。
杨拯中抱着母亲的骨灰盒被拥进了楼梯旁的屋子。此时,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杨进兴、熊祥、王少山、林永昌等4名刽子手,正握着刀分成两组,隐伏在楼上楼下的房间内。
王少山和林永昌趁杨拯中欲进门之际突然窜出,手持两把利刃,迅即朝杨拯中腰间刺去。“爸!”随着一声惨叫,杨拯中颓然倒下,鲜血一下喷溅在了母亲的骨灰盒上。
杨虎城听到儿子的惨叫,忙转头探看。杨进兴和熊祥一前一后,将两把利刃插进了他胸膛。杨虎城“哎哟”大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两组刽子手不由分说,扑上前又狠狠地补上了几刀,然后狞笑着,擦擦手上的血迹,便下山复命去了。
再说随后押送来的第三辆车到了后,秘书宋绮云和夫人徐林侠、他们的儿子----小萝卜头宋振中、杨虎城将军的小女儿杨拯坤被引到警卫室,喘息未定,几个刽子手握着血淋淋的屠刀,闯进房内。宋绮云一下子明白了,他急呼:“中国共产党万岁!”话未完,刽子手就扑了上去,一刀捅进了他胸间。宋夫人徐林侠则苦苦哀求特务们放过两个幼小的孩子,特务们哪管这些,一刀刺向了徐林侠。夫妻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两个孩子被惊得目瞪口呆,哆嗦成一团。但转瞬间,两个孩子就丧身在屠刀之下。
刽子手行凶后,刀上的血迹尚未凝固,就下山喝酒吃肉去了。不仅如此,他们还瓜分杨虎城随身携带的钱物。为刽子手做饭的伙夫也得到了杨将军女儿的一块银牌。这块银牌正面刻着“长命富贵”4个字,背面刻着“杨先生女公子双月纪念,张止戈”14字。这是将军女儿满双月时,息烽特务团长送作纪念的,不幸今天又落入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