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钱钟书当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后,不相识的人来函求推荐、作序、题词等也多了起来。读信、复信遂成了晚年钱钟书一项重要工作,连他自己都感叹“几乎成了写信的动物”.
钱钟书不厌其烦地复信、题签,使他赢得了更多人的尊重与理解,满足了一部分粉丝的“追星梦”,也确实激励了一大批青年学人的成长,甚至成了他们的精神导师。但与此同时,这些当初根本没有预料会被拿去拍卖和公之于世的私信(这和胡适、吴宓等把日记当着作写不一样),给钱钟书留下了“无穷后患”.
最主要的问题是私信的内容常被别人误读和利用,使“一束矛盾”(钱的自嘲语)的钱钟书形象凸显了出来,让钱钟书的公众形象受到质疑。譬如,钱钟书的世故、客套在他的私信中一览无余,在已公布发表的信中早已不是秘密。评论家夏志清就认为钱:“写信太捧人了,客气得一塌糊涂。 ”尽管如此,有人置之一笑,有人却将其奉为圭臬,以之炫人。上世纪80年代后期,在一次全国外语教学英语教材评审会议上,有位老师推荐了一本“文学史”书籍,并且说这本书已经有了钱钟书等先生的赞美和推荐。那位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钱钟书女儿钱瑗就腾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大声说道:“我父亲没有推荐。”这句话使推荐人极为难堪,他掏出三封信放在桌子上,表示并没有撒谎。有人现场就把信翻开细阅,发现其他人是说了赞扬的话,但钱钟书的信一大半是客套话,最后以“容当细读”结束。大家认定钱钟书的话不是推荐,因为他还没有看呢。钱钟书写信会礼节性、习惯性地尊称对方为“兄”,署名曰“弟”,不管对方是同辈人还是晚辈,有不知深浅者就自以为学问了得,沾沾自喜,传为笑柄。
复信过多、过勤,造成另一个连锁反应是鼓舞了更多相干或不相干者的来函,以及种种未及预料的访客,使晚年钱钟书应接不暇,苦不堪言。宋淇曾帮钱钟书想出“逐客书”一计,但钱钟书谢绝了。有人还建议钱找助手帮忙写信,他说:“这对年轻人是一种‘奴役',我并不认为我是够格的’大师‘,可以享受这种特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