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被誉为近年罕见的优秀国产剧集,甚至一些眼界颇高的文艺分子也不掩饰对它的喜爱。究其原因,复杂紧张的剧情安排和人性纠葛,以及各位戏骨级别的演员对这些复杂紧张的到位呈现,是众口一词的答案。往深里挖,这部剧中各位作为主角的间谍们,基于其明藏暗躲的身份,这一身份在其职场、亲朋以及恋爱婚姻中不得不造成的戏剧性,进而这些戏剧性对人性深处、细处、暧昧处逼迫式的纤毫毕现,是《北平无战事》得以复杂紧张的叙事基础。
在我看来,像《亮剑》或《士兵突击》 之类直面描述战场和战斗的战争片,跟谍战片完全不属一类。
《北》中有一幕,谢培东劝崔中石返回解放区,说:“难以想象你穿上军装是什么样子。”确实,那些地下党员若换回解放军军装的话,不仅观众,即便这些角色本身,或许也会感到不适。
在前两集即被枪毙的中共地下党员林大潍应公诉人要求不谈主义,在回答“吃着党国俸禄却做着有害党国之事是否有违做人本分”时,他慷慨陈词,说那俸禄并非来自什么党国,而是来自人民。这个回答多少有点诡辩的意思,他也可以说这些俸禄来自大自然母亲,也没有错。但他之所以可以回答得那么从容,并在那么煽情的配乐中深深打动了观众,因为他依然回到了谈主义。
或许,在这种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穿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将是什么样子的处境中,在敌人的团团包围中,在墨缸中,这理想主义反而愈发鲜明,自己的对与对方的错的对比也就愈发强烈,对敌人的恨和对新中国的盼望也就愈发入骨。人总是对以身边的人为主要组成部分的处境挑剔,并希望改良,这是个人乃至人类得以不断进步的基础,是一种人性的平常。一定程度上,譬如一对夫妻离婚,一方即可被对方指认为之前婚姻中的间谍--谁的间谍?自己的间谍。写到这里,要摘一下小说家李红旗的名句:“我是奔波在生活中的奸细。我是我自己的奸细。”
如果你同意这一比喻,同意每个人都是某个真正的自我所委派的潜伏在现下生活中的一名奸细,那么,你也就明白,为什么看到谍战剧里地下党员们艰难困苦、尔虞我诈的斗争生活时颇有共鸣了,而他们的理想主义和牺牲精神又成为暗中正面的励志精神,让你一下又充沛了继续在这种艰难困苦中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