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何应钦在广州

时间:2016-06-28 08:01来源:大西北网-羊城晚报 作者: 点击: 载入中...

    1949年4月23日,解放军的炮火向南移动,飘扬了22年的青天白日旗已经跌落南京总统府的地面。4月25日国民党政府南迁广州,总统府设在广州市郊石牌(今华南师范大学校园)。


    何应钦(1890年4月2日-1987年10月21日),字敬之,贵州兴义人,国民党政治家、军事家、一级上将,黄埔系仅次于蒋介石的第二号人物。从辛亥革命起历经北伐战争、抗日战争、国共内战,历任国防部部长和行政院院长。1949年后撤往台湾,任“总统府”战略顾问委员会主席。


    来广州收拾烂摊子


    在解放军进入南京城前的八小时,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何应钦早就离开了。他到达上海一艘战舰,在那里听取蒋介石的指示,然后再直达当时国民党政府的驻在地广州。国民政府已经宣布,这时国民党的军队还有一百多万,蒋介石寄望,利用这一百多万人再支撑一段,希望能够重新翻盘。对广州,何应钦并不陌生。二十年代,当蒋介石在黄埔军校当校长时,他已经在军校当总教官,与蒋介石游白云山、珠江等,后来到南京,在委员长的麾下,当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统。22年后,他又回到广州,这回却是说不出的难堪。蒋介石的政府已经全盘颓败,到广州来收拾烂摊子,实在话,他何曾想?


    一下飞机,汽车直往东山开,他下榻的地方还未安排好,立即前去广州的总统府召开行政院第56次会议。比他早到广州的行政院官员,恭恭敬敬地听院长发言。何应钦早先到上海,已从蒋介石处得到了这次谈话的意向,也胸有成竹,他说,“共产党此次乘政府争取和平、要求停战、作最后呼吁之际,发动总攻,大举渡江南犯,首都险于钳形攻势之中,我驻守首都大军,一时处于被动地位,无法发挥高度之战斗力量。我统帅部估计军事形势,当前尚非适宜之决胜阶段,不能不从首都作战略之撤退,且政府原早迁广州,部署停当,政府各机关驻京办事处自应一律结束,重回我革命策源地,继续奋斗。”


    在广州这次会议上,做出两项决定。一,撤销以张治中为首席代表的南京国民政府和平商谈代表团。其实,当时代表团的张治中、邵力子、章士钊等全部投向共产党,留在北平,愿为新中国效力。二,凡民国控制的地区,停止向解放区邮电汇兑。何应钦的五弟何纵炎也在广州,在国民政府邮政总局当副局长兼储金汇业局局长。邮局正局长霍锡祥申请辞职未批,却躲在家休息,所以何纵炎代为管理。这次禁止向解放区邮电汇兑,表明国民政府与中共势不两立,让解放区面临断米之炊。


    虽然这两项决议都是有名无实之举,但也算是首都在广州的国民政府的正式文件。


    李宗仁当选为代总统。蒋介石退出南京之后,与李宗仁的矛盾更表面化。一方面,蒋介石号召人们“一致接受李代总统领导,绝对服从何兼部长的指挥”(何应钦担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实际上,他对想和共产党求和的李宗仁相当不满,希望除之后快。对何应钦的反共能耐也大加怀疑。然而,之所以让李宗仁继续当代理总统,是因为他在广西有数十万广西军,在这个“赤焰滔天挽救乏术”(阎锡山语)之际非常重要。此外,何应钦长期是助手,在这前途茫茫之际也许能起点作用。


    从台湾移回黄金外币被拒


    何应钦与李宗仁关系不错。何应钦当行政院长就是李宗仁推荐的。这时李宗仁虽挂代总统之名,却躲在桂林不出来。何应钦派阎锡山、居正,还有掌握军权的白崇禧等到桂林,找到李宗仁,请他快到广州赴任。李宗仁看了何应钦的热切邀请信后说:“我可以去,但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然后,他提出了六点:


    1, 军政人事,自己有权调整。2,移存台湾的金银外币,由政府再移存回大陆,以作军政开支。3,移存台湾的美援军火,运回大陆分发部队。4,军队听从国防部调遣。5,国民党中央的决议只能作为建议,不能强制执行。6,请蒋介石出国考察争取外援。


    这几条也真的将了老蒋一军,照这样看,作为党的总裁,已经没有实权。条件虽然都是李宗仁提出,但也包括何应钦的愿望,要执政谁都不愿做无权的皇帝。此口头传达整理成文字,交阎锡山带回上海交蒋介石。何应钦心里一直嘀咕,蒋介石真的那么好说的吗,这是夺他的实权,要他的命啊。但情急之下,只能如此。


    阎锡山到了上海吴淞港口的太康兵舰,见到了蒋介石,把文件递给他。蒋介石细细阅读,似乎看了几次,而阎锡山心中打鼓,恐怕委员长发脾气。没想到,蒋介石看完后说;“完全同意,一切全力交出!”阎锡山还以为听错了,蒋介石又说,五年之内不再过问政治。阎锡山半信半疑地站立着半天不敢说话。当然,蒋介石绝不会提及出国筹资的事,反而说,请念此时此刻无颜再见友邦人士,只想以在野身份居留台湾。


    为表示诚意,蒋介石复了一信,亲自交阎锡山,用自己的专机送往广州交何应钦,然后委托阎锡山、朱家骅、陈济棠专赴桂林交李宗仁。李宗仁曾经上过蒋介石的当,吃过亏,此时见蒋介石彬彬有礼,特别是蒋信那句“德邻兄凡有垂询,无不竭诚以答”之句,令他感动。终于,他在5月7日飞抵广州天河机场。


    何应钦为了当好这个国防部长,急于要购买武器以及装备,几次向蒋介石告急,希望从台湾运来黄金外币。这时解放军的反攻急如雷霆,每天南下一百多公里,已经达到福建。而国民党前线部队一直催要军饷,非但不坚守阵地,反而一直南逃。然而,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催办的黄金外币了无音信。


    何应钦指挥着国军,不是前进,而是撤退。从解放军占领南京起,20个小时内,他调动飞机32架次,运出党国要员1000多人,调集火车三列,运载700多人到上海。后三天,调集飞机51架次,把1349人运到重庆、广州、台湾,动用景兴、秋瑾号轮船运送2250人到广州,运1200人到台北,等等。


    何应钦对时局表示了灰心,尽管他召集部下讲解形势,他认为,解放军的意图是孤立上海,要采取以下步骤,进出浙南闽北,威胁福州厦门,进窥南昌,最后才进犯粤境。但记者问如何抵抗时,他支支吾吾,说:“国军今后的具体的军事计划,不便宣布。”


    其实,蒋介石这时仍然大权在握。何应钦心里清楚,蒋对李宗仁、白崇禧提出的防御方案是不屑一顾的。而他与顾祝同提出的“守长江而不守上海”,与蒋介石、汤恩伯提出的“守上海而不守长江”针锋相对。汤恩伯还自称有45万部队可以固守上海,而何应钦对此看不上眼。何应钦当然感到失望,也认为应当向部下鼓鼓气。


    这天,他在行政院召集会议,宣讲守上海是无意义的,他说,“应钦痛感事与愿违,本应退避贤路,惟念当前局势,严重已极,势必至此,不得不牺牲一己,继续勉任艰巨。现在李代总统已于前日莅临政府所在地之广州,监察院亦均已在穗集会,对于救亡图存之大计,必有贤明之决策,应钦遵循有自,当可减少过失,共赴事功。只要我们能办到‘一心一德,群策群力’八个字,并且求改革,求进步,不动摇,不屈服,最后的胜利,必定是我们的。”


    何应钦知道,财政问题是最大的问题,而蒋介石却断然拒绝调动台湾的储备。5月16日,何应钦下令把国统区尚有权力的各省省政府主席、省财政厅长、田赋粮食管理处长、省参议会议长到广州,商讨军粮、金融等急如星火的问题。然而,到开会时,他才发现,许多省的要人都没有参加。


    这次何应钦拿出一个方案,即抗日时期的征实征借方案,抗日战争后国民政府为控制粮源与收缩通货,决定田赋由货币折征实物,同时以粮食库券或在田赋单上注明征借数的办法,强制收购和强借粮棉。田赋征实征借大大增加了国民政府的财政收入。


    但是,让大家提出意见时,最先反对的竟然是他家乡的守土长官,担任过中央粮食部长的贵州省政府主席谷正伦紧随其后,也是反对。结果大会闹哄哄,基本都投反对票。何应钦没有办法,干脆再开一次巨头会议,参加的人有参谋总长顾祝同、西南军政长官张群、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海南行政长官陈济棠、台湾行政长官陈诚……总之代表当时最有权力的要人都汇聚一堂。然而,这次大家都是叫苦,弄得何应钦有苦难言。


    想来想去,他想起自己的弟弟何纵炎,他那里是有一批钱的,借一百万美元应急应当没有问题。他与五弟联系时,五弟却表示,本应当大力支持大哥的要求,但自己也有难处,没有总裁的批准,这么大笔的钱怎么敢出?何应钦摇摇头,自己作为国防部长,却拿不出一分钱,怎么办?


    决意辞去行政院长职


    何应钦知道,眼前两道难关,解放军全方位攻势压迫于外,蒋介石掣肘于内,国民党每支军队都想保存实力,跟随蒋介石退守台湾,让他们打仗,简直与虎谋皮。


    此外,蒋介石还行了一条妙计,让何应钦成立一个“东南军政长官公署”,让远在台湾的陈诚当头,并划江西给他指挥,其实陈诚鞭长莫及,大战略全由蒋介石遥控。而他与白崇禧,去指挥江西上饶一带的胡琏兵团。胡琏兵团两个军,却不听白崇禧指挥,自己取道一直南下广东汕头潮州等地。而湖南的程潜传有向共产党投诚的风声。


    令何应钦最不解的是,宋希濂部共有10万人,武器精良,左可以凭借十万大山,右可以依靠八百里洞庭,迟滞解放军的攻势。可是,当何应钦下令让他们死守湘西至岳阳一带时,宋希濂竟然不听军令,把部队撤到鄂川边界恩施,使芷江、常德门户大开,让解放军包围白崇禧军。


    何应钦拿起电话,找宋希濂,“恩施一带并无共军,你们到那里实在没有必要!常德一带异常空虚,你如不来,湖南战事就不可收拾,你到恩施也是绝路。”


    宋希濂抛出一句令何应钦胆寒的话:“我管不了许多,老总叫我怎么办就怎么办。”老总,指的就是蒋介石!


    何应钦火了,大声吼道:“我是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负责指挥全国军队,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宋希濂毫不示弱,大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什么国防部长行政院长!”电话挂了。


    一旁的李宗仁连连摇头,一向以忍隐二性为宗旨的何应钦脸色发紫,浑身颤抖,此时他余怒未消,说道:“这是什么体统,什么体统,我生来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5月20日,晚上,何应钦在自己房间写辞呈。辞呈中,他感谢李宗仁对他的提拔,然后分析当前存在的种种问题,最后他说:“乃事实演变未符理想,而财政问题又困难万端,无法解决。全国官兵公教人员之生活,不能有合理之维持。民众疾苦,愈益加深,长此以往,恐将陷于万劫不复境地。钦虽努力以赴,终感补苴无术,心中隐痛,莫可明言,唯有恳请辞去行政院长职务,以免贻误将来。”


    第二天,他把辞职书交给李宗仁。李宗仁看后,久久没有作声。他招来广州的中央立法委员、监察委员等等,大家对何应钦辞职表示挽留,要何应钦打消念头。


    何应钦虽然感动,但他去意已坚,声泪俱下对李宗仁说,“德公如要我干下去,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逃亡,一是自杀”.


    5月30日,李宗仁得到居正接任行政院长职务的安排后,把何应钦内阁总辞职的报告送交国民党中央。


    在6月2日选举会上,居正因遭到cc系和黄埔系的反对而落选,而阎锡山以200票赞成、50票反对获得通过,成为新一届行政院长。


    老死台湾魂牵贵州故里


    何应钦下台之后,蒋介石让他马上到台湾,备有一架专机。开始何应钦还打起退堂鼓,他看到在这民国末期,许多曾经帮蒋介石打天下的将军文员纷纷离开,如原台湾省主席魏道明逃到巴西,正学系要人熊式辉和驻美大使沈剑虹都滞留香港,宋子文更是辞去广东省省长职务到美国当金融家……


    何应钦思前想后,还是感到与蒋多年合作,还是不要抛弃他,于是还是听从蒋介石召唤,携妻带女到了台湾。


    到了台湾,蒋介石忙着指挥大陆的事情,无暇理会他的事情,结果,连一套像样的私邸也找不到。幸而他平时对部下宽容大度,台湾警备总司令钮先铭,把自己一套小别墅让给了他。接着,他作为国民党的顾问,为大陆部队设计抵抗方案,当然也是空对空。接着,国民党大本营又从广州迁回重庆,他知道,日子不会太长了。


    12月5日,他收到台湾当局给他的一封请柬,12月7日在台湾总统府的挂牌仪式。啊,总统府搬到台湾来了!他知道,国民党在大陆的抵抗已经完全失败。


    虽然在台湾,他帮蒋介石也做了一些反攻大陆的事,但他对于故乡还是有深厚的感情。他生在贵州兴义县城南42公里的小镇,他不止一次向画家张大千描述那里的风光,请大千亲为他作画。每当他到台湾太鲁峡谷、乌来瀑布等地,都会联想到家乡景物,1979年,何应钦生日,张大千席上送他一幅《何上将故里泥荡风景图》,何应钦非常喜爱。


    从1986年起,何应钦身体明显差了,5月1日,因中风进入台北荣民总医院,神经部主任朱复礼亲自治疗,用尽当时最好的药物,希望能延长他的生命,这时他已经96岁,能否让他活到一百岁?但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1987年10月20日上午,他的血压突然下降,虽经过全力抢救,到21日上午早上7点30分去世,享年98岁。


    蒋经国颁发统令,“饰终之典,务从隆厚”.消息传回故乡贵州,中共黔西南州委统战部、重庆市有关部门,向他在大陆的亲属表示慰问。亲属也向台湾发出唁电,“举族垂泪,盼灵归桑梓”.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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