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老人讲述往事
村民遥指当年的“洋人庄廓”
现在的羊寨村街道
马啣山下沙俄军人驻地遗址
如同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放置在角落中被遗忘,一段历史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褪色。上个世纪俄国“十月革命”胜利,一支沙俄军队溃逃进中国境内,被中国政府解除武装后安置在甘肃境内,这支由沙皇将军阿年科夫率领的500残军安置敦煌期间,对莫高窟壁画和彩绘严重损毁,后来又被转送到兰州,几年后这支异国军队残部突然消失。由于史料上记载不详,这段历史产生几种版本的说法,为厘清这往事的来龙去脉,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调查。
90年前往事已鲜为人知
2011年1月10日,记者前往榆中县马坡乡羊寨村,寻找90年前那支神秘沙俄军人的印迹。寒风中出兰州市区后沿省道101线向南而行,在一片烟尘中,穿过阿干古镇继续向南,慢慢地气温越来越低,山势逐渐陡峭起来,冬日灰褐色的群山在积雪的装扮下,像黑白的木板画一般冷峻,我们仿佛踏进了1922年的寒风中,去与傲慢的沙俄将军阿年科夫对话。
羊寨——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勾起人好奇心的地名,不知当初是由姓羊的将领把守的营寨,还是一个牧羊人居住的村寨,它得名的缘由,留给人的是一段段遐想。羊寨本来是一个自然村,现在分为羊上、羊下两个行政村。记者在羊下村街道上询问了好几个人,均说不知道羊寨住过沙俄军队的往事。路边正在修补轮胎的两名中年男子,听到沙俄将军阿年科夫及其军队时,仿佛听到外星人一般愕然,说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后来记者问到马啣山前有无外国人住过的房子时,其中一人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洋人庄廓”!那不是俄国人,是英国人。
今年59岁的邓文泉一年前刚刚卸任村长,他对村上的情况比较了解。对于“洋人庄廓”的事,他曾经听老人们讲过,但仅仅是一些只言片语,并且很多是以讹传讹的故事。他也听老人说,“洋人庄廓”住的是英国人,是八国联军攻打中国时来的,当时有七八十个人,那些洋人不仅会造枪,还能造坨子(银元)。当时村上的人给别人干活,工钱给一个坨子,而洋人却给两个,人们非常喜欢给洋人干活。
岁月将往事痕迹消磨殆尽
77岁的老人安如琮,目前是羊下村年纪最大的。老人说,居住在“洋人庄廓”的是俄国将军安连科夫,当时的人们都把安连科夫叫安大人。由于“洋人庄廓”设置了禁区,除非给他们干活,一向不让中国人过去,对于里面的情况进去过的人没有说过,具体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当时人们给洋人干活主要是修建房子、种庄稼,洋人有一个翻译叫张德生,需要人们干活时翻译就到村里找人。他的四叔安国炳给俄国人干过活,曾说过安连科夫有一匹马,他非常喜欢那匹马,冬天给马都穿上了衣裳,中国人看了感觉非常奇怪。
在邓文泉的带领下,在兰州最高峰——3760米的马啣山脚下,找到了当年阿年科夫的住所(洋人庄廓)遗址,此处已经变成了耕地,如果不是邓文泉指点,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过房屋。他给记者介绍说,记得这里原来有半截土墙,墙脚有1米多厚,从痕迹上看有两个院子,面积一共有4亩地大。上个世纪70年代搞农田基本建设时,人们就把“洋人庄廓”仅剩的痕迹推平变成耕地。“洋人庄廓”位于羊寨村庄的南边,距离村庄约有1公里。站在这里,脚下不远处的村庄尽收眼底,寒风在耳边低语而去,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苍凉。时间在变幻,而风却永恒,当年这风吹散了异国军人失意的叹息声,也将往事吹得支离破碎。
莫高窟遭遇较大劫难
苏联“十月革命”时期,沙俄军队被苏联红军击败,部分溃逃入中国新疆境内。1920年5月,苏联红军追剿顽固对抗的白俄军队,由俄将阿连阔夫有的史料上称阿年科夫率残部官兵1400余人,马700余匹,窜入我国新疆伊犁地区,企图建立反苏基地。中国当局缴获了他们的部分武器装备,于9月将其遣送乌鲁木齐,随即再遣送至奇台县驻扎,并作了严密的戒备。1921年1月,阿连阔夫残部发动了对奇台县城的袭击,由于中国军队事先早有防范,阿部被迫缴出全部武器。新疆督军杨增新恐其再生祸端,恳请北京政府将其“以分其势,而免意外”。最初甘肃督军陆洪涛不愿意接收,但由于杨增新派军队“已将俄党解至哈密,势难返回”,甘肃方面只好同意接收。
甘肃省政府委派接待专员吕季贤、翻译员陆春林前往敦煌,为县城安全决定安置到离县城40多里的千佛洞。1921年6月,阿部一行约500人,乘马和驾驶四轮马车数十辆,装载辎重由哈密穿越戈壁,经敦煌北湖到达敦煌。当时被安置在县城北门外大校场(今吕家堡乡漳县村)驻扎,临时接待站设在漳县庙。(地方上由肃州巡防三营营长周炳南、乡绅郭璘和其子郭福基负责接待。)阿部刚到敦煌受到地方上款待。阿年科夫以酬谢之名放了一次无声电影,随后被遣往千佛洞驻扎。由此千佛洞经历了一场灾难,沙俄军人将洞窟和寺院中的门窗、牌匾劈碎当柴烧,在洞窟内支锅做饭,洞窟壁画大片大片被烟熏火燎无法辨认,更有甚者他们将大批泥塑断手凿目,甚至挖心捣肺,意在盗宝。这些破坏的痕迹至今犹存。
沙俄军人安置到马啣山麓
为了防止再生变故,将这支沙俄残部安置到千佛洞前,陆洪涛电令肃防支队司令杜清楷:“务须设法使其人马脱离。”准备将马匹送到离莫高窟40公里外的新店子、大泉草湖放牧。最初阿年科夫不同意,要派俄军士兵一同照料,但是杜清楷坚持人马完全脱离,提出只能答应这一条,俄国人提出的盐菜银两等条件均给予满足,迫于形势俄军人不得不答应了。除沙俄军官的骑乘和81匹病马暂时不放牧,其余407匹马被送走了。
沙俄军人对文物古迹的破坏行为,引起当地百姓的愤怒。周炳南上报到省政府,建议将这些沙俄军人迁出。1922年9月,接到甘肃督军陆洪涛命令后将他们送到兰州,安置于皋兰县阿干镇羊寨村山区居住,因此地比较偏僻,使得他们不能与外界接触,免生是非。起初阿年科夫仍桀骜不驯,每日驰马射猎于附近山林,并且与其旧部秘密通讯联络,妄图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恢复沙俄统治。
阿年科夫引渡给了苏联政府
阿年科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最后去了哪里?《甘肃文史资料选辑》中《引渡阿年科夫》一文作者根据亲眼所见,描述“阿年科夫看人常做眸睨状,一望可知他是一个桀骜不驯,顽固难得的悍将。”他到中国后新疆督办杨增新怕他在境内为患,于是诱他吸食鸦片,上瘾后成了一名大烟鬼,烟瘾犯时行为疯狂。他来中国境内后,苏联政府多次提出引渡要求。1927年国民军刘郁芬主甘时,再次接到引渡要求,冯玉祥电令刘郁芬将阿年科夫押解西安,后引渡给苏联政府。
据包尔汉《新疆五十年》记载,白俄阿年科夫残部,分3批遣送进关,赴上海、天津等地,再行遣送回国。阿年科夫后被引渡给苏联政府,苏联当局把他押解到斜米,交付人民审判,判处了死刑。而《陇史掇遗》介绍,有部分俄国军人留在兰州,当时称之为“归化族”,俗称“白俄”,多以出卖劳力、粉刷墙壁、裱糊顶棚为生。1949年后改称“俄罗斯族”,后大多与华人通婚,今已三四代人,其姓名、语言及生活习惯已与中国人无多大差异。
还有众多谜团待解
对于阿年科夫的身份,仅有的几种记载中各不相同,《陇史掇遗》书中说是原沙俄七河省中将司令,包尔汉的《新疆五十年》和《敦煌简史》中都写的是白俄军队少校,还有称沙俄中亚细亚总司令的。根据阿年科夫当时带领进入中国的军队人数1400余人,还有随军带电影设备来分析,他不可能是一个少校军官。而中将司令的说法,记者目前没有检索到最初的文献来源。
甘肃文史专家姜洪源先生从一份旧档案中查阅出,随同阿年科夫到敦煌的俄国军人共有469人,马匹488匹,车18辆。只是在敦煌进行人马分离时分走407匹,而人员和其他物品应该全部来到兰州。虽然他们在兰州呆了5年时间,却没有任何文字记录。兰州几位文史专家说,“归化族”不是留在兰州的沙俄军人。而是“十月革命”时逃难而来的,其中以女性居多。羊寨村的“洋人庄廓”根本容不下500人,那么来兰州的那些军人被安置在哪里?至今没有人知道。记者在羊寨村采访时一位村民讲,他听说把阿年科夫的部下安置去了永登县,可这只是一个口耳相传的消息,无法得到验证。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大部分部下没有与阿年科夫在一起,羊寨村的“洋人庄廓”也容不下这么多人。此外对这支沙俄军队进入中国的时间说法也有不同,有的史料写是1920年5月,也有资料说是1920年9月;他们在敦煌的时间有8个月和1年两种说法;人数,有1400余人、马700余匹和900余人两种说法。
目前,有关阿年科夫部下最后的下落还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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