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虎,陕西电视台国际部纪录片导演。2004年以来为国内外多家电视媒体制作系列纪录片共55集,并播出于NHK、KBS、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上海纪实频道、阳光卫视等22家电视媒体。2006年2月,他跟踪拍摄了4年之久的纪录片《生于1977》获得第28届东京影像节优秀作品奖。纪录片《父亲》、《换城》均出版发行DVD。
高考之后,录取通知书映红了学生的脸,也提醒着即将供养大学生的父母接下来四年的花费算计。陕西农民韩培印随身携带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债务往来,更多的时候,他本子上的文字是写给儿子的。“我儿胜利啊,如果没有你的努力,你考上大学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父亲的支持,也是不可能的……”
老韩为儿子取了一个好名字,韩胜利。韩胜利成了全村第一个大学生。为了帮儿子凑出大学需要的学费和生活费,老韩卖掉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凑足了3000元,和儿子一起来到西安。年近50岁的韩培印,成为了一名农民工。当儿子大学毕业时,老韩却希望落空。他发现,儿子的每月工资甚至比自己当农民工的还要低。但老韩依旧自豪地对别人说,“我儿子是大学生!”
以上便是纪录片《父亲》所讲的故事。作为2012“西安亚洲民间影像年度展”的展映影片,《父亲》是西安本土影像作者颇具代表性的一部作品,在看似平淡的父子言谈间传递着炽烈的情感。放映当天是父亲节,在场观众多半是大学生,也有刚刚高考完的学生,很多人看得泪流满面。在映后,早报记者专访了该片导演李军虎,刚一见面,他便递给记者一张DVD——他2011年的作品《换城》,该片同样记录了农民的遭遇。两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为了下一代的命运背井离乡来到城市,为梦想而漂泊。“我很佩服汪峰,汪峰的歌词很批判,但却很主流。”对于纪录片的创作,李军虎大概也希望同汪峰歌词起到的效果一样。
在李军虎的眼里,韩培印是一位典型的“中国式父亲”。“他用最低成本维持生活,却依旧骄傲、乐观。因为儿子成就了他的尊严。”有人评价,这部名叫《父亲》的纪录片,“像片中所拍的韩培印本人一样朴实、诚恳”。该片曾获得2009年香港华语纪录片电影节冠军奖、法国FIPA国际电视节最佳纪录片提名,并应邀入选多个国际电影节进行展播。
把自己放在观众的角度去创作
东方早报: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如何?
李军虎:我是在新疆长大的,我父亲是空军的机械师。我们家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望子成龙吧。他们本来想让我学音乐,因为我妈是个音乐老师。手风琴、管风琴,什么都试过,但都没学成。那时作为孩子的我,比较善于逃跑(大笑),部队大院的孩子差不多,骨子里都比较叛逆。我拍的片子都会给我父母看,刚开始看,父亲会说,这老爷子真不错。等到第二部、第三部,他就会说,呀,怎么都是这种呢?以后不要给我看了!所以,他们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应该抛开学术、理论,把自己放在一个观众的角度来进行创作,这是最基本的。纪录片的首要任务是好看。
东方早报:和导演杜海滨一样出身西安。先学画画、后学摄影、再拍纪录片这样的三步走,是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还是越来越低?
李军虎:我和他确实有几分相像。我们的路线相同,可能感受还不太一样。画画很辛苦,费了半天劲,也许都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摄影相比之下就特别直观,快门一按,马上就能传达出思想。后来拍纪录片,加上了声音,画面可以连续,这就是一件更棒的事儿了。你说,是不是要求越来越高了(笑)?但越到后面我越发现,那些技术活儿在纪录片中是没有用的,表达什么才是最有用的。用摄像机和用一支钢笔(去表达),产生的效果是一样的。
东方早报:是不是去农村支教的那段生活对你后来的创作影响很大?
李军虎:我没有上过高中,也没有学过电影,从师范美术教育专业毕业,就被分配当了美术老师。那个时候大环境的标准是,第一选择中专,第二选择才是大学。因为中专毕了业,国家就能给分配个好工作,比如铁路、公交公司啥的,都是铁饭碗。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同学现在在开火车。
至于农村支教,不瞒你说,不是我情愿的,那时候被鼓励去了偏远山区教书,谁去谁涨两级工资。要是平时,涨两级工资,最起码得在城市小学熬上四五年,所以我们都被激励着去了,很兴奋。我现在还有同学在兵马俑坐落的那个地方当老师。从西安到山里有50多公里,没有像样的山路,去的时候太兴奋了,待了一个星期我就受不了了,太苦。农村没有专职美术老师,你必须得带班,又是班主任又是管理员。一个老师除了音乐,什么都得管。可是再牛的人去了那儿,就都完蛋了。那儿的孩子太好了,他们会咣咣地敲你房门,你一开门,他们手里捧着全是吃的。这种最淳朴的东西,会把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揪住不放。这些对我后来有很大帮助。
其实我拍的这群人是最好拍的,如果你愿意坐下来和他们交朋友,他们马上和你交朋友。不像城里人,要对你有一个很长时间的判断。比如我到一个学生家里,他给我炒鸡蛋,一下给我炒50个鸡蛋,我赶紧说,你炒5个我都吃不完,他们说,这是打碎的鸡蛋,他们也要吃。他们不刻意,全都是很自然的流露。后来我还是逃跑了,因为我出生在城市,受不了那样的苦,也觉得这种苦是我解决不了的,我也不愿意再回过头去强调或粉饰那段支教的经历,我比较直,我愿意直视我拍纪录片以来走下的任何脚印,但我不愿意的是以高歌猛进的方式。
东方早报:那为什么还花那么长时间关注农民工?你的系列纪录片《我是谁——农民工子女调查》还跟踪拍摄了8个在城市打工的农民工子女的生活状态。
李军虎:一方面我也很现实,我认为这是实现自身价值的一个很有效的途径,因为农民工占中国人口很大一部分,农民工为什么要永远和贫穷、落后联系在一起?如果这些人的问题解决好了,实际上能够解决中国一个大问题。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