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口眺望飞扬如烟的尘土。我听说那里仍然有未被砍伐的森林。我穿过几英里长的布满树桩的林地,看见残火未烬。这片我见过的最奇妙的森林已经被彻底毁掉了,因为这里的人们不得不伐木生火。
这是上世纪80年代津巴布韦西北部的情形。那时,我去那里看望一位曾在伦敦教书的老师。他心怀理想主义的激情前往那里,然而事实却使他震撼而感到异常消沉。学校是一间挨一间的砖房,每一间屋子的后面是图书室。但图书室里没有小学生们愿意读的书,有的只是一些美国大学淘汰的大部头或者侦探故事及恋爱故事什么的,有的书孩子们搬都搬不动。教室使用黑板,但我的朋友不得不把粉笔藏在口袋里,不然就会被偷。学校里没有地图、地球仪、课本、练习册或者圆珠笔一类的东西。我的朋友身无分文,因为老师和学生都跟他借钱,借而不还。他们向我讨要书,有人对我说:“他们教我们读书,可是我们没有书读。”
第二天,我回到北伦敦,来到一座人所共知的男子学校。这里的小学生每周都有机会见大人物,我也确信这里的人很多人都可能得奖。然而,在这所贵族学校里,许多孩子从来不读书,图书馆的使用率不到一半,这里的孩子们想象不出津巴布韦的贫穷。
我们处在一个断裂的文化当中。电脑、互联网和电视的发明是令人惊异的,是一种革命。但这不是我们人类的第一项发明。印刷革命不是几十年前发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它改变了人类的思维方式。愚蠢的是,我们竟然全部接受下来,而不去问一问,伴随着印刷革命,我们身边将要发生什么?我们也不应该停止追问,新的互联网将使我们的思想发生什么样的改变?互联网诱使一整代人陷入虚空。头脑还算清醒的人承认,一旦沉迷于网络就难以自拔,一整天就会不知不觉地在网聊中度过。
阅读与书籍曾是常规教育的一部分,使人全方位地接触信息、历史和各种各样的知识。
我出生在非洲,那时家里有4间屋子,每一间的四壁都是书。我的父母从英国带来许多书,母亲还给她的孩子们从英国订购一些书。那些装在棕色包裹里的书是我儿时的快乐。一间泥土屋,但布满了书。
写作和作家不会出自没书的房子里。我看过过去几位得奖人的演讲稿。看看伟大的帕慕克,他说他父亲有1500册藏书。他的天才不是来自空中,而与伟大的传统相关。要想写作、创作文学,你必须与图书馆、书籍和传统紧密相关,所有作家的文学之路都是艰难的,当作家很孤独。
我想谈谈那些没有写出来的书。作家们常被问及诸如你是如何写作的?是用文字处理器写,还是用电子打字机、鹅毛笔、一般手写?问题的根本是,在你写作的时候,你是否找到了一个环绕着你的“空间”?进入这个创作的空间就好像是一种形式的倾听与关注,然后话语就流淌出来了,从你笔下的人物口里流淌出来,还有你的思想和灵感。如果作家找不到这个创作空间,那么诗文或者故事就可能胎死腹中。
我们抽到了一个下签--我们生活在受威胁的世界里。有些话语或思想我们已经很少用,然而,我们也想储存一些词语,那些已经失去力量的词语。回到古埃及、希腊和罗马,我们拥有一个文学的宝库。它们的存在是文学的财富,它们被那些太过幸运的偶遇它们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发现。
我们拥有语言、诗歌和历史的遗产,它永远不会枯竭。我们有丰富的故事遗产,由讲故事的人为我们保留。这些人有的我们知道他们的名字,有的我们不知道。
故事深藏于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我们每个人都是讲故事者。讲故事的人永远伴随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