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卓绝的临摹工作开始了。为避免损坏这些壁画表面,首先,由两个学生站在架子上,悬空提纸,由张大千勾描。然后,将勾描好的图案拓展到画布上,再对着壁画看一笔画一笔。整个操作程序异常繁琐,工作量非常大。特别是临摹巨大壁画的上部时,须一手提马灯,一手拿画笔,爬在梯子上,仰头仔细看一点,然后认真画一点,不能有片刻的懈怠和马虎。他一天上下爬无数次梯子,累得两眼昏花,两腿发抖,腰酸背痛;临摹到底部时,还得趴在地上勾线着色。尤其是冬天,石窟内不得生火取暖,趴俯在地上工作不到一个时辰,不仅脖子和手臂累得抬不起来,而且手脚冰麻,身板僵直,苦不堪言。张大千的学生刘力回忆道:“每日清晨入洞,从事勾摹,藉暮始归,书有未完,夜以继泛。工作姿态不一,或立、或坐、或居梯子上、或趴俯在地,因地制宜。惟仰勾极苦,隆冬之际勾不行时,气喘汗出,头目晕眩,手足摇颤,力不能支,犹不敢告退。因我师工作,较我辈尤为勤苦,尚孜孜探讨,不厌不倦,询足为我辈风范。”(刘力《敦煌随记》)
极为艰苦恶劣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对已过不惑之年的张大千形成了很大的压力。但他与大家同甘共苦,无怨无悔。潇洒乐观的张大千挺会苦中作乐,他是戏迷,酷爱京剧,他带了梅兰芳、程砚秋、马连良、孟小冬等不少京剧名角的唱片。他常把留声机搬到洞内,放唱片给大家听,以缓解疲乏,增添乐趣。戈壁荒漠缺少蔬菜,整天羊肉、牛肉吃得大家都腻了,不仅上火,而且便秘。为给大家的盘中增添“绿色食品”,张大千空闲时常去散步,搜寻野菜、野蘑菇。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被他找到了一种能食用的野蘑菇,味道极佳,给单调乏味的食谱增加了一道“美味佳肴”。
蒙受冤屈
张大千在敦煌,不仅临摹壁画,而且为保护、研究、利用敦煌石窟作出了重要贡献。
张大千到敦煌后,深感这座被埋在大漠之中的艺术宝窟,因缺乏保护已导致大量艺术瑰宝被盗、流失,且因缺少维护,大量壁画已被风沙雨雪侵蚀、脱落,若不采取必要措施加强保护与修缮的话,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毁于一旦。于是,张大千在敦煌石窟,一方面与弟子认真细致地临摹壁画,一方面又抽空调查研究,搜集整理各类洞窟的原貌状况、缺损现状以及亟待解决的问题等第一手材料。1942年6月初,张大千趁国民党政府监察院院长于佑任来敦煌视察之际,向于右任建议,政府应及早建立敦煌艺术专门管理机构,并就保护、修缮、研究等方面提出了建议。
此举得到于佑任的大力赞赏和肯定。在于等一批有识之士的奔走呼吁下,1943年2月,国民党政府在敦煌莫高窟驻地,建立了敦煌艺术研究所,全权负责敦煌石窟的管理、保护和研究等工作,并委派教育部著名教育家常书鸿担任第一任所长。常书鸿到位后,就如何管理、修缮、研究敦煌艺术等诸多问题,虚心向张大千请教,并达成了共识。张大千离开敦煌时,将三年来调查研究的成果资料和设想,全都送给了常所长,为该所后来对敦煌石窟的保护与研究打下了重要基础。
更为可贵的是,后来张大千在敦煌临摹、创作的壁画艺术,在内地和香港等地展出,引起了各界人士的强烈反响,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应,不仅使社会上的一大批有志青年受到感召,投奔献身到敦煌艺术的保护和研究之中,而且使中国璀璨的敦煌艺术在全世界获得了广泛的关注和赞誉。尽管张大千在敦煌遭小人谗言,受到所谓“破坏壁画”的诬陷,使其蒙冤。但可以说,张大千的敦煌之行,为传承和保护敦煌艺术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谓是造福后代,功德无量。
关于张大千在敦煌蒙受冤屈之事,1949年3月,当时国民党甘肃省参政会对控告张大千“破坏敦煌壁画”一事,已作出了最后结论:张大千在千佛洞,并无毁损壁画情事。但此结论,国民党政府一直保密,未予公开。后经大陆研究张大千的专家李永翘先生耗费多年精力,于1986年8月,从国民党撤离大陆来不及带走的浩瀚历史档案中,查找出当年的裁决书原件,才使张大千敦煌“破坏壁画”之谜大白于天下。远在台湾的张大千夫人徐雯波女士获悉后,老泪纵横,哽咽着说:“这张纸我和大千都没见过,只是听说。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最终没能回大陆定居,除了担心生活不适外,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可惜他已‘黄鹤一去不复返’,永远地走了……”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