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侯显君。侯显,藏族,临潭县流顺乡人,他被誉为中国外交第一人。《明史》有一章叫《侯显传》,侯显与郑和是明王朝的著名宦官。他和郑和都下过西洋,他比郑和出名的是作为明王朝全权特命大使到过孟加拉、印度、不丹、西经等国出访,完成了明王朝交给他的外交使命。侯显晚年,思乡心切,把准备告老还乡的想法说出后,皇上破例答应了他的请求,派两位钦差大臣护送他回到临潭,修建了临潭县的侯家寺。侯家寺位于临潭县流顺乡,依山而建,气势雄伟,也算是对这位老人的慰藉吧。
地处大山的洮州,曾经的辉煌,足以留传百世。凡是名城总与名人有关,总是留下名人的足迹。这些人,是明王朝的中流砥柱,他们在洮州建立的功勋,为后人所仰慕,形成了洮州特有的文化风情线。他们没有文人骚客的做作,却有着宏大的抱国情怀,当战争远离而去,当大地祥和安康,这是这道文化风情线闪烁的爱国光芒,宛若一曲雄壮的交响乐章。
在文人眼里,洮州以洮砚出名,中国文人哪个桌上没有一方洮砚?在武将眼中,洮州是血与火,鲜花与骷髅,新生与涅盘,忠丞与奸雄,统一与分裂的悲壮史诗。
三
洮州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大洮州是岷县、康乐、卓尼及临洮的一部分。狭义的洮州是临潭县。临潭是明王朝的“空降飞地”,临潭的每一个乡镇都有着可歌可泣的故事。在临潭大地上回荡江淮人的思乡情绪,在临潭你随便问一个人都会告诉你,“我们祖上是江淮人士”.临潭人大部分是从江浙一带迁来的,这段历史是带血的杜鹃花,是人类历史上最难分难舍的骨肉分离史。当朱元璋下诏修筑洮州卫城时,也同时下诏从江浙一带向洮州移民。我喜欢从民间传说中去摄取历史的只言片语。在明王朝的移民潮中,采用的是抽丁的方式,抽到哪一家,就是哪一家。洮州卫城的很多人,据说是从南京的竹丝巷来的。让南方人过北方的生活,这是不可想像的,今天的临潭人,总是以南方江淮人为荣,至今保留着许多江淮人的生活习俗。临潭的男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袍,一派儒雅风范。女人头裹大包巾,身穿斜襟盘花扣的短长衫,脚蹬凤头绣花鞋,一个个像祥林嫂似的装扮。过节的日子,走在洮州卫城的街上,仿佛时空置换回到了明代江南的某一个小镇。
离别,生死;生死,离别;600多年前,上演的移民大剧历历在目啊……秦淮河畔,移民们聚集在一起,白发苍苍的母亲死死抱住即将离去的儿子不愿松手,一对双胞胎姐妹哭成一团,从此天涯相隔,生死不明。父亲拉着儿子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儿子手起剪落,剪下自己的头发交给父亲:“我死后将我的头发埋进祖坟,就算敬了一份孝心。”移民的队伍缓缓前进,送行的父老乡亲紧紧相随,一天两天一直到了第五天也不愿相别。“回去吧,乡亲们。我们会回来的!”这是一种希冀,一种信念。故土难离,骨肉难分。移民大军中,有兄弟两人,一个10岁,一个8岁,他们要随父迁往洮州,临行时,兄弟俩把他们的小狗拴在了家里,他们不想连累小狗。10天后,那只小狗挣脱了锁链追上了他们。当兄弟俩看见瘦骨伶仃的小狗时,抱头痛哭起来。
这就是洮州人!看惯了小桥流水,听惯了秦淮歌声的人们,肩负着国家的使命来到了洮州,从此草原上有了秦淮人家的身影。你听那临潭人的口音中还有江淮吴语的韵味,你看那临潭人的举止中还有江淮人的儒雅。但是,多了一丝大西北的粗犷和豪放,多了一点人生的感悟和淡定。当然,也有一份无助和无奈的伤感。
在这催人泪下的乡情背后,有骨肉分离的故事。我在洮州卫城的街巷寻寻觅觅,想找到江南的酒肆茶舍,想找到江南的遗物。找到的却是酒吧网吧和现代的高楼大厦,一切都不可能存在了,当年繁华的江淮景象被掩盖在历史的岁月中。
夕阳下的洮州卫城给人一种苍凉雄浑的美,一种隽秀婉约的美,这种美有历史的质感和厚重感。宽厚的城墙蜿蜒在田野里,仍旧像新建时一样护卫着城中的子民,这座城池承担了太多的历史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