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地理考:金城津、金城关的设置及其交通路线

时间:2022-11-30 12:57来源:大西北网 作者:王蕾 点击: 载入中...
  摘要:北周、隋代是中原王朝经由分裂到统一的重要时期,然而此时西北方向的吐谷浑与突厥对边境侵寇不止,为了加强河陇地区的防御体系,北周设置金城津,隋代又改津为关。北周时期金城郡治东迁至汉金城县,即今甘肃省兰州市城关区,金城关就位于其西北二里的黄河沿岸。随着金城郡治的迁移,政治军事中心也随之东迁,金城关成为金城河上通往凉州、临州、河州、鄯州路线中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金城津、关位于黄河的金城河段上。金城河上游起自湟水入黄河口处,下游为金城县的管辖区域[1]51[1],历来是沟通河陇地区的交通要冲。十六国时期金城河上就已设有清石津、石城津[2]2898[2],北周又设置金城津,隋代改津为关,这是因为北周、隋代期间金城河上的防御与交通发生了变化。笔者在前辈学者研究的基础上,对这一时期的河陇战略布局及交通路线进行讨论,探索金城津、关设置的原因及意义。
  
  [1]《水经注校证》卷2《河水》载:“湟水又东流,注于金城河,即积石之黄河也。阚骃曰:河至金城县,谓之金城河,随地为名也”。
  
  [2]《晋书》卷113《苻坚载记》条下“俄而梁熙、王统等自清石津攻其将梁粲于河会城,陷之。苟苌济自石城津,与梁熙等会攻缠缩城,又陷之”。刘满在《西北黄河古渡考(二)》第七节“石城津与青石津(广武梁、青石关)”,从地势来判断“石城就在达川乡附近,石城津就在今八盘峡黄河特大桥所在地,即今永靖县盐锅峡镇小茨村北的黄河上”,而青石津“即今兰州西固区向城乡青石关东的渡口”的观点,并指出《新唐书·吐蕃传》中刘元鼎“逾成纪、武川,抵河广武梁”中的广武梁当在“今兰州西固区新城乡青石关左右”,故十六国时期设置的石城津与清石津主要位于金城河段,即今庄浪河入黄河口的附近。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2005年第4期)。
  
  一、金城津、关的设置与周隋之际的河陇形势
  
  《元和郡县图志》卷39《陇右道》“兰州”条下载:
  
  金城关,在州城西。周武帝置金城津,隋开皇十八年(598)改津为关。[3]988
  
  《初学记》中引用《十三州志》“金城郡有金城关”的记载[4]161,严耕望据此认为金城关“建置甚早,不始于隋”[5]382,《魏书》卷106《地形志》所载金城郡的郡治在北魏时期从允吾东迁至榆中[6]2620[6],可以想象金城渡口此时已广被利用。但比较奇怪的是,不仅史料典籍中未见北周之前任何有设置“金城关”的记载,就连《水经注》中涉及北魏时期金城河渡口时,也仅仅提到了石城津。《水经注》中大量引用《十三州志》作为材料,若金城关此时已经设立,只字不提是很奇怪的。《读史方舆纪要》认为金城关始置于汉[7]2788[7],《光绪重修皋兰县志》赞同这一观点,其依据为“顾祖禹谓关本汉置,引阚骃《十三州记》金城郡为证,则此关由来久矣”[8],这种说法更是没有确切根据。相比之下《元和郡县图志》的记载比较可靠,北周金城津、隋代金城关的设立与当时河陇的形势密切相关。
  
  北周王朝的建国基础实由西魏权臣宇文泰奠定,宇文泰从贺拔岳入关后,就指出要“移军近陇,扼其要害”[9]3-4,来加强对陇右地区的控制。永熙三年(534)宕昌羌梁仚定与吐谷浑共寇金城,并联合渭州和南秦州的氐、羌,使南岐以至于瓜州、鄯州都受到了威胁[9]9,可见金城在整个河陇地区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战略位置。西魏废帝二年(553),在吐谷浑夸吕可汗对西魏边境寇抄不止的情况下:
  
  (宇文泰)锐骑三万西逾陇,度金城河,至姑臧。吐谷浑震惧,遣使献其方物。[9]34
  
  宇文泰亲自带兵越过陇山,在金城郡渡过黄河,直至凉州姑臧,可想此时为了加强对金城郡的控制,金城河上的关津受到了统治者的重视,故不能否定此时金城关可能曾被设立。557年,宇文觉即位建北周之初,吐谷浑进攻凉、鄯、河三州[10]5156-5259。559年,吐谷浑又侵扰北周边境,“周贺兰祥与吐谷浑战,破之,拔其洮阳、洪河二城,以其地为洮州”[10]5282-5284。《周书》卷28《史宁传》中史宁之子史雄“从柱国、枹罕公辛威镇金城”[9]469,北周政权虽掌控金城郡,但西面的吐谷浑仍然侵扰不止,武成初年,吐谷浑夸吕屡次侵寇凉州,贺兰祥与宇文贵率兵讨伐,势必要以金城郡为军事据点作支撑,之后又向南攻占洮阳、洪和,设置洮州,天和初又设置了扶州[9]913-914。北周武帝宇文邕即位后,与其父宇文泰一样,重视对陇右地区的控制,经常巡视原州,登陇山,注重对河陇地区的控制。建德五年(576),其“皇太子伐吐谷浑,至伏俟城而还”[9]95。我们通过《北周地理志》卷2《陇右》对河陇地区新置州郡县的记载,可以看到,在北周立国短短二十余年中就在河陇地区新置了康、文、洮、宕、扶、廓、叠、芳、弘、旭、翼等州,还有若干郡县,时间主要集中于北周武帝统治时期[11]136-231。随着北周武帝的军事扩张,关津制度也随之建立,保定三年(563)造《大律》二十五篇,其中第十六条名为“关津”[9]707。在周太祖西巡置会州之后,周武帝再次西巡,并于此置乌兰关,又置县[1]。乌兰关是丝路北线上连接中原至凉州的重要渡口,渭州刺史可朱浑元因惧怕宇文泰的猜疑,“率所部三千户,发渭州,西北渡乌兰津”[12]。而金城津也是丝路中线上重要交通要道,宇文泰率领锐骑三万西越过陇山后,又渡金城河前往凉州方向;除此之外,金城津又可通往临州、河州、鄯州方向,故北周建国之后,周武帝在金城郡治西北面的黄河沿岸设立了金城津。
  
  开皇十八年(598)隋文帝改金城津为关。《隋书》卷29《地理志》“金城郡”条载:
  
  金城郡,开皇初置兰州总管府,大业初府废,……金城……大业初改县为金城,置金城郡。有关官。[13]814
  
  《隋书》卷28《百官志》载有“关,置令,丞。其制,官属各立三等之差”[13]784,而金城县下的关官,指的就是开皇十八年(598)设置在金城关的令、丞。隋建国之初在金城郡设置的兰州总管府,设置关官,自然是为了加强对西面吐谷浑与北面突厥侵扰的防范。
  
  开皇元年(581)吐谷浑侵扰凉州[10]5545,两年后,又寇临洮、廓州[10]5565,“高祖以陇西频被寇掠,甚患之。彼俗不设村坞,敕(贺娄)子干勒民为堡,营田积谷,以备不虞”。贺娄子干上书指出河陇地区因土旷民稀,边境未宁,必须要“请要路之所,加其防守”[9]1352,无疑指的就是设置关津加强对交通要道的控制,制定了关、津的品阶,“上关丞……正九品……中关、上津丞……中津丞……为从九品”[13]789,完善津的统属机构,设置“都水台……又领诸津,上津每尉一人,丞二人,中津每尉丞各一人,下津每典作一人,津长四人”[13]775。开皇年间不仅改金城津为金城关,设置关官[3]986,在枹罕地区也设置了关官[2],可见隋初为了巩固统治基础,对河陇丝路上重要关津加强了控制。炀帝时期,仍然注重交通的管理,《隋书》卷55《乞伏慧传》载“炀帝即位,为天水太守。大业五年(609),征吐谷浑,郡滨西境,民苦劳役,又遇帝西巡,坐为道不整,献食疏薄,帝大怒,命左右斩之”[13]1378。可见隋炀帝在亲征吐谷浑的征途中,非常重视道路交通,沿线的郡县若有“为道不整”的情况,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北周与北齐对立之际,双方为了防止突厥与对方联合夹击,都争相与突厥结盟并予以丰厚的馈赠,《周书》卷50《异域传·突厥》中他钵可汗曾放言,“但使我在南两个儿孝顺,何忧无物邪”[9]911。隋朝统一南北之后,“隋主既立,待突厥礼薄,突厥大怨”,加上周室的千金公主日夜上言可汗光复周国之事,突厥于是屡侵隋境,在上柱国李充破突厥于马邑之后,封上柱国叱李长叉为兰州总管[13]17。开皇二年(582)“突厥悉发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万入长城”。关于此事,《隋书》卷51《长孙览传》条载,“摄图四十万骑自兰州入,至于周盘,破达奚长儒军”[13]1331,可知突厥四十万大军把兰州作为进入长城的突破口,同年:
  
  突厥又寇兰州,凉州总管贺娄子干败之于可洛峐。[10]5560
  
  ……
  
  时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列长叉守临洮,上柱国李崇屯幽州,皆为突厥所败。于是突厥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入寇,武威、天水、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10]5562
  
  突厥大军南下首战便是夺取兰州,目的就是对中原地区形成包围进攻的态势。兰州落败之后,西面的武威及整个河西,东面的天水、安定等,都岌岌可危。开皇三年(583),因为突厥数为隋寇,隋主下诏征讨,反守为攻,向突厥展开大规模的反击[10]5566。同年任命上柱国达奚长儒为兰州总管[13]18。开皇六年(586),河州刺史段文振“迁兰州总管,改封龙岗县公。突厥犯塞,以行军总管击破之,逐北至居延塞而还”[13]1458。另外《隋书》卷52《韩擒传》载,“以行军总管屯金城,御备胡寇,即拜凉州总管”[13]1341。兰州总管更换的频繁,应是加强对突厥的防范,此时金城津“改津为关”具有历史的必然性。
  
  [1]《元和郡县图志》卷4《关内道》(第97-98页)。关于乌兰关、县的位置,参见冯培红、王蕾《中古时代的乌兰关位置考辨》,《敦煌研究》2017年第2期(采稿待刊)。
  
  [2]《隋书》卷29《地理志》中“枹罕……,开皇初郡废。大业初置郡。有关官”,第814页。
  
  [1]刘满认为汉榆中县故城在今榆中县定远乡驻地定远村,《汉榆中县故城位置考》,(《敦煌学辑刊》2009年第4期)。
  
  [2]《读史方舆纪要》60《陕西九》“金城关”条下“州北二里,当黄河西北山要隘处。本汉置。阚骃《十三州记》金城郡有金城关,是也”。

  
  二、金城关的地理位置
  
  关于金城关的地理位置,《元和郡县图志》卷39《陇右道》“兰州”条载:
  
  金城关,在州城西。[3]988
  
  另外《新唐书》卷40《地理志》“兰州”条下“五泉县”注:
  
  咸亨二年(671)更名金城,天宝元年(742)复故名。北有金城关。[13]1042
  
  从上文可知,金城关就位于金城郡西北方向。《隋书》卷29《地理志》“金城”下有注曰,“旧县曰子城,带金城郡。开皇初郡废。大业初改县为金城,置金城郡”[13]814。王仲荦《北周地理志》卷2《陇右》“金城郡”条下有“金城郡治子城”[11]200。可见北周时期的郡治子城与隋代郡治即为一地,大业初将子城县改为金城县。刘国元、吕叔桐《隋代金城郡治地位考》一文中推测隋代金城郡治“子城可能与北魏金城郡辖地今之榆中地区有关”[15],娄肪对前文进行商榷,通过对史料的分析与考证,如《水经注》中引到有“子城”记载的不止一处,故不能以苑川子城川来代替隋代的郡治,认为北魏时期河州金城郡领县中,并无子城一县,子城初设于西魏,属临洮郡,而北周、隋、唐三朝的金城郡治代代相因,其间县名虽有更动,但郡治却自西魏北周时起,始终在今兰州城关未变[16]。首先我们将金城郡治的变化,我们通过表1展示出来:
  
  
  [1]首县均为郡治,其中《续汉书·郡国志》中称“县”为“城”,《隋书•地理志》虽载金城郡下辖有二县,但只列“金城县”一县。
  
  从表1可见金城郡治两汉时期位于允吾,西晋、北魏时期位于榆中,而北周政权为了加强对河陇地带的控制,防止吐谷浑与突厥的侵扰,将金城郡治从榆中迁移到金城县,而这与金城津的设置时期也正相吻合。《旧唐书》卷40《地理志》“兰州”条载:
  
  五泉汉金城县,属金城郡,西羌所处。后汉置西海郡,乞伏乾归都此,称凉。隋开皇初,置兰州,以皋兰山为名。炀帝改金城郡。隋置五泉县。咸亨二年(671),复为金城。天宝元年(742),改为五泉。[17]1634
  
  唐代五泉县也是汉金城县,上引文“炀帝改金城郡”,与《隋书》卷29《地理志》“金城”县条下“大业初改县为金城,置金城郡”相对应,隋在此将北周郡治子城改为金城后,置金城郡,从“咸亨二年(671),复为金城”,可知在此处“隋置五泉县”,至天宝元年(742)又改为五泉。故如娄肪所述,北周、隋代、唐朝的金城郡治虽然名称各不同,但实为一地,即汉金城县地。
  
  刘满在《汉金城县治所地理位置考辨》批判了汉金城县位于兰州西固区的说法,从史料记载、行军路线、河流山势等多方面论证汉金城县在今兰州城关区。另外何双全通过对兰州出土的汉墓进行整理,其所列出的45座汉墓,主要分布在城关区城南沿山一带的山脚或台地上,东起城关区东岗,西至七里河区东部的土门墩,这一带主要位于城关区南。这批墓葬的特点首先是跨越时代长,上下可连续360余年;其次规模较大,随葬品丰富;另外夫妻合葬和家族合葬者居多[18]。这说明今兰州市城关区一直是汉代金城河流域居民世代的主要生活区。薛方昱又通过对今兰州市城关区这一地段的发掘,绘测了隋唐兰州古城址及宋、明兰州城址变迁的示意图,从“南城巷已北,中山路以南,上沟以东,酒泉路以西”挖掘的古城址以及文物,可以判断隋唐兰州城址确在今兰州市城关区[19]。何双全、薛方昱通过墓葬考古、城址发掘,又进一步验证了金城津、关设置时期的金城郡治即汉金城县,其位置主要位于今甘肃省兰州市的城关区。肯定了这一点,我们就知道金城关的位置就在其西北方向,这与前文《读史方舆纪要》中金城关的具体位置“州北二里,当黄河西北山要隘处”相符合。《辛卯侍行记》中也对隋唐时代的金城关遗址进行了描述,“发兰州浙馆后,一里镇远门,转北出桥门,正对白塔山,其上祠庙矗立。过河桥,坊题第一桥……二里金城关,隋、唐置关,今有砖墙一道”[20]247-248。
  
  从上文可知,北周、隋代设置金城津、关之际,金城郡治地位于汉金城县,即今兰州市城关区,那么金城关的位置就在今兰州市城关区西北方向二里处的黄河沿岸。上节论述了北周、隋代在今兰州市城关区黄河沿岸设置金城津、关的政治原因,是出于河陇地区吐谷浑与突厥的威胁加强防御体系。那么,金城关的战略位置为何如此重要,不仅把郡治从榆中县迁至汉金城县地,还在此设置津与关,这与金城关的交通位置密切相关。

  
  三、金城关的交通路线
  
  两汉时期金城河渡口已经具备一定规模,神爵元年(前61)赵充国就带领万骑大军于此渡河,讨伐西羌[21]2975[1]。十六国时期,在金城河即今庄浪河入黄河口的附近设置了石城津与清石津,向北可直到凉州,南通河州,西南达鄯州。而设置于北周时期的金城津,隋代上升为关,不仅起到了西防吐谷浑、北御突厥的保卫作用,同时也成为金城河上最重要的交通要道。
  
  (一)金城关——凉州
  
  河陇地区的丝绸之路以汉唐长安为起点通往西域,一般被分为南、北、中、三线[22],《元和郡县图志》卷40《陇右道》“凉州”条载其“八到”中,“东北至上都,取秦州路二千里”[2],丝路中线即秦州路。严耕望在《唐代交通图考》中考证取秦州路者,经兰(今甘肃兰州、皋兰)、临(今甘肃临洮)、渭(今甘肃陇西)、秦(今甘肃天水)、陇(今陕西陇县)及凤翔至长安也[5]344。《武经总要》卷18《边防》“西蕃地界”条载:
  
  兰州……北凉州五百五十里。城北渡金城关,二十驿至凉州。[23]548
  
  《武经总要》是北宋所修,作为一部官修的军事著作,与唐代的交通路线是一脉相承的。金城关通往凉州的“二十驿”虽然不见史籍记载,但天宝八载(749),岑参由长安赴安西,经兰州前往凉州途中,所作《题金城临河驿楼》:
  
  古戍依重险,高楼见五凉。
  
  山根盘驿道,河水浸城墙。[24]474
  
  该诗对临河驿楼,进行了生动的描述。虽然采取夸张的手法,但通过“高楼见五凉”的诗句,可想而知,金城关作为通过金城河前往河西的重要关卡,临河驿应当就是金城关附近的驿站。关于临河驿、金城关及通往凉州的路程,严耕望做了详细的论述:
  
  在黄河南二里,置金城镇[3]、临河驿。又北渡河出金城关,……行二百二十里至广武县(今永登东南之庄浪),在逆水东北二十里。又约二百里至昌松县(今古浪西),又西北,越洪池岭(今武威东南),凡一百二十里至凉州治所姑臧县(今武威)。[5]378-381
  
  详细地勾勒出了河陇地区丝路中线经金城关前往武威的路线,即金城关→广武县→昌松县→洪池岭→姑臧县。
  
  贞观三年(629),玄奘从长安出发,“至秦州,停一宿,逢兰州伴,又随去至兰州。一宿,遇凉州人送官马归,又随去至彼”[25]11,可知玄奘是经秦州到兰州,再前往河西凉州地区。唐代的沙门玄照法师,“背金府而出流沙,践铁门而登雪岭”,王邦维对金府的注释为:“此指兰州,今甘肃兰州市。……武德八年(625)置都督府,因此此处称为金府”[25]9,15。可知玄照法师也是通过兰州前往西域,他们都应在金城关过河,前往西域从而加强东西佛教的交流与沟通。从吐鲁番阿斯塔那509号墓出土《唐开元廿一年(733)唐益谦、薛光泚、康大之请给过所案卷》文书中,可知唐益谦携带其叔唐循忠之媵薛十五娘与奴、婢、作人及马、驴等人畜,从四镇来到西州,再赶去福州的路途中:
  
  路由玉门、金城、大震、乌兰、僮(潼)关、蒲津等关。[26]
  
  程喜霖认为,“在请过所文牒中把金城与乌兰关、大震关并列乃是薛氏东行武威时准备可供选择的北中两条路”[27]。即在东出武威后,选择北线要经过乌兰关,选择中线就要经过金城关、大震关,两线都经过长安向东通往潼关、蒲津关方向。荒川正晴也认为如果其出行得到州府的认可,那么在通往目的地的固定关津中,路线是可以自己选择的[28]。天宝十一载(752),边塞诗人高适由长安经兰州赴河西时,在金城关渡河时留下《金城北楼》[24]504一诗,其中“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山胜画中,湍山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的诗句,可以了解金城关附近不仅有临河驿,还有金城北楼及其城墙,这些设置都是为了保证金城关的交通顺畅。
  
  (二)金城关——临州
  
  《元和郡县图志》卷39《陇右道》“兰州”条下,在州境“东西二百一十七里,南北六百一十里”之后,又载有其“四至八到”:
  
  东至临州一百九十里,……西北至鄯州四百里,西南至河州三百里。[3]987
  
  严耕望根据《太平寰宇记》卷151“兰州”条中狄道县在州“南一百九十里”[29]2928的文字,以及下文《武经总要》从临州“东北二百里至兰州”的记载,认为“东到临州一百九十里”的“东”应为“南”[5]379。可见金城关作为连接河陇地区东西交通的据点,不仅在西北方向通往凉州的交通路线上发挥重要作用,在通往南面临州与河州的路线上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武经总要》卷18《边防》“秦陇凤翔阶成州路”条载:
  
  河湟甘肃瓜沙路,自州西北三百一十里至故渭州,又百八十里至临州,有东北二百里至兰州,北渡黄河出金城关,二百六十里至凉州松昌县,又二百一十里至凉州。[23]534-535
  
  此处兰州金城关成为临州通往凉州的交通要关。《旧唐书》卷40《地理志》中载,“临州下都督府天宝三载(744),分金城郡置狄道郡。乾元元年(758),改为临州都督府,督保塞州,羁縻之名也”[17]1634。临州统辖区域原本属于金城郡,后分置狄道郡,治狄道县,狄道为汉县,晋虽一度改名为武始县,到了隋代又更名为狄道[4]。早在晋初咸和二年(327),前凉与前赵在金城与狄道之间进行了一场军事较量:
  
  (张)骏遣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等率众东会韩璞,攻讨秦州诸郡。(刘)曜遣其将刘胤来距,屯于狄道城。韩璞进度沃干岭。……积七十余日,军粮竭,遣辛岩督运于金城。胤闻之……于是率骑三千,袭岩于沃干岭,败之……胤乘胜追奔,济河,攻陷令居,入据振武,河西大震。[2]2234
  
  前凉张骏遣兵从武威、金城、武兴等方向攻讨秦州,前赵刘曜派刘胤抵挡,军屯狄道城即唐临州,前凉韩璞进军沃干岭后,与刘胤形成对峙的形势,七十日后由于军粮不接,韩璞令辛岩从金城运粮。于是刘胤趁机偷袭沃干岭,乘胜追击济河,攻陷了令居与振武。
  
  从上文可知,沃干岭是金城与临州之间的重要通道,胡三省注:“沃干岭在晋兴郡大夏县东南,洮水西北”[10]2995。《大清一统志》“兰州府”条载:
  
  沃干岭在皋兰县西南,亦曰沃干阪。……《旧志》:在大夏县(今临夏)东南洮水西北。自凉州济河,必度此岭,乃至狄道。[30]
  
  从上文自“凉州济河”可知是在金城关渡河,向南越过沃干岭,到达临州。清代杨应琚奉命从西宁入京述职,沿途详细描述了抵达兰州金城关后经沃干岭通往临州的道路:
  
  始见黄河。沿河行,或近或远,抵金城关,……旋出城南,游五泉寺。……四十里至阿干峪。……行至沙泥驿六十里。再行五十里,宿新店堡。……沿途见洮水,……四十里至临洮。[31]9-12
  
  严耕望也在《唐代交通图考》中详细论述了这由狄道通往金城关的一段路线:
  
  由狄道北行,盖略沿洮水河谷而下,经长城堡(在今狄道北三十五里),越沃干岭(皋兰西南至临夏间),折入阿干河谷,凡一百九十里兰州治所五泉县,一名金城县(今皋兰治),在黄河南二里,置金城镇、临河驿[5]378-379。
  
  上文我们了解到从临州经沃干岭可直达兰州金城关的路线,接下来从沃干岭的地理位置进行验证,临洮北至兰州之间横亘一条延绵的山脉,今天兰州至临洮的汽车道与此山脉交汇处附近寻找韩璞进度的“沃干岭”,果然此岭与汽车道交汇处附近,至今仍有阿干镇的地名保存下来。严耕望认为沃干岭自古当道,通过史籍关于阿干水的描述,认为“皋兰县西南有小水北流入河,即此阿干河;又有阿干地名,当狄道至兰州汽车道。盖此道先循洮水河谷而下,经沃干阪后,向东北折入阿干河谷而下至兰州也。阿干疑即沃干之变音”[5]380。可见沃干岭、阿干峪、阿干河、阿干镇之间都有着密切的联系。民国时期周希武对这一路线也进行了描述:
  
  由兰起程。……由皋兰县治西行,里许过阿干河(河出南山,北流注于黄河。阿干河口两山对峙,东曰龙尾山,西曰华林山,皆南山支麓迤至河壖而突煞者也。龙尾山俯瞰,省治全城在目,最为形胜之地。……由阿干河南行逾山,一百二十里余里可至狄道),河上有跃桥”[32]3-4。《读史方舆纪要》中“阿干河,州西三里。源出马寒山,至分水岭分为二,……北流入兰州阿干峪为阿干河。自峡奔流至州城,灌溉之利甚薄。今州西五里曰溥惠渠,引阿干水灌田百顷[7]2876。
  
  通过对上的论述,可知经兰州金城关→阿干河、阿干镇→临州,即从金城关沿着今阿干河、阿干镇一直向南通往临州的道路自古至今都是一条重要的交通路线。那么前引文中刘胤偷袭沃干岭后所“济河”之处,很有可能就是北周设置金城津的前身。
  
  (三)金城关——河州
  
  《水经注》中描述了沿黄河沟通兰州与河州之间的交通路线:
  
  河水又东得野亭南,又东北流,历研川,谓之研川水,又东北注于河,谓之野亭口。河水又东历凤林北。……河水又东与漓水合,……河水又迳左南城南,《十三州志》曰:石城西一百四十里有左南城者也,津亦取名焉。大河又东迳赤岸北,即河夹岸也。《秦州记》曰:枹罕有河夹岸,岸广四十丈。义熙中,乞佛于此河上作飞桥,桥高五十丈,三年乃就。河水又东,洮水注之。[1]44-45
  
  ……河水又东迳石城南,谓之石城津。阚骃曰:在金城西北矣。河水又东南迳金城县故城北。……《十三州志》曰:大河在金城北门。东流,有梁泉注之,出县之南山。[1]51
  
  依此记载,从河州流经兰州的黄河沿岸,渡口众多,地形复杂,沿着黄河依次经过野亭口(凤林关)、研川、漓水、左南城与左南津、赤岸、飞桥、洮水、石城津之后至金城县故城。《魏书》卷106《地形志》记载北魏时期废置了包括金城在内的诸县,只保留有榆中与大夏两县[6]2620,此时郡治迁至榆中,所以阚骃在描述金城河经过金城县时,为“河水又东南迳金城县故城北”,是把原来位于黄河南岸的汉金城县称为金城县故城。此时金城关虽还没有设立,但金城关通往河州的路线早已形成。这一河段重要的渡口凤林关、左南津等,如今已没入刘家峡水库当中。研川水就是黄河支流银川河,漓水即今黄河支流大夏河,最东面是洮河。通过“石城西一百四十里有左南城者也,津亦取名焉”,可以推测从兰州至河州的主要通道,是从金城关沿着黄河西行至石城津,再沿着黄河西行至河州的左南津。刘满、关楠楠在《左南城位置考辨》一文中详细考证左南津的位置与交通路线,考证左南城位于原白塔寺西、红崖子村西北的黄河上,地处漓水与洮水之间,黄河北岸,赤岸及飞桥的西侧[34]。十六国时期,羌人廉岐自称益州刺史,并率略阳四千家背叛苻坚投靠了李俨。张天锡亲自前往讨伐:
  
  以别驾杨遹为监前锋军事、前将军,趣金城,晋兴相常据为使持节、征东将军,向左南,游击将军张统出白土,天锡自率三万人次仓松,伐俨。[2]2250
  
  张天锡的南伐路线,分别以金城、左南、白土为战略要地,正是因为三地均为黄河上重要渡口,那么此时的金城渡口指的是哪里?前凉时期的金城郡,《元和郡县图志》卷39《陇右道》“兰州”条下曰:“永熹(嘉)末,前凉张轨分立晋兴郡,张寔徙金城郡,即今州理是也”,又于郡治“五泉县”条载有“凉张寔,徙金城郡理焉”[3]987,根据前文所述,五泉县实为汉金城县地,那么从“张寔徙金城郡,即今州理是也”,可推测张寔将郡治迁移到“即今州理”的五泉县也就是汉金城县,即今兰州市城关区,此处的金城渡口无疑就是北周设置金城津的前身。
  
  821年,唐朝使者刘元鼎出使吐蕃时,“逾成纪、武川,抵河广武梁,故时城郭未隳,兰州地皆秔稻,桃李榆柳岑蔚,户皆唐人,见使者麾盖,夹道观”[14]。其路线就是从长安出发经秦州、兰州,曾到达广武梁,再向南经河州至鄯州,其中从兰州至河州的路线,刘满有详细的论述:
  
  从兰州溯黄河西行,经广武梁(在今兰州西固区新城乡青石关),在小川渡河,循黄河北岸西行,经古左南城继续西行,在与凤林关路会合后,西北到龙支县(今青海民和县古鄯镇)。[33]
  
  小川渡,刘满认为是今永靖县刘家峡镇驻地小川渡口,他通过词意推断小川渡就是十六国时期“麻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于河陕”[2]2783的“河陕”[33]。笔者赞同这一说法。陶保廉《辛卯侍行记》中省城赴河州通道之一的路线:
  
  一由省西行,二十里崔家崖,折西南二十里乾沟,六十里达什波罗,六十里刘家峡(渡黄河,此处河折西北流,东南有洮水口),三十里白塔寺(濒河,水东北流),三十里莲花渡(又过黄河),折南四十里河州。(共二百六十里,……不通车。)[35]228-229
  
  这段描述与前文《水经注》所述行走方向相反,但都是沿着黄河往来于兰州与河州的通道,在刘家峡,东南距洮水口不远处这个渡河地点,与刘满所论述小川渡口也相吻合,这证明沿着黄河兰州金城关→广武梁→小川渡→左南城、左南津→河州的这条路线,是往来于兰州与河州的重要通道。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吕温出使吐蕃,从其沿途沿着长安、凤翔、清水、渭州、临州,经河州左南桥前往鄯州地区的[36]。其中从临州至河州左南桥[5]的路线,笔者认为也是经兰州金城关再向西沿着黄河到达河州左南桥,之后再前往鄯州。
  
  (四)金城关——鄯州
  
  从兰州金城关通往鄯州的路线主要有三条,可以分为南、西、北三线:
  
  1、第一条南线就是从兰州金城关沿黄河上溯经河州至鄯州,如上节所述吕温的行经路线。接下来我们分析,吕温到达临州后,为什么不是向西至河州凤林关前往鄯州,而是先向北到达兰州金城关,再向南沿着黄河到达河州左南津前往鄯州。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临州河州西通鄯州河源军道”认为“贾耽《皇华四达记》云:‘自长安至鄯州约一千七百余里’即指临洮河州道而言;今存唐宋志书,云一千九百里者,盖就取兰州道而言也”[5]503。“临洮河州道”是经临州渡洮水,西行至河州,北渡黄河凤林关,越漫天岭,至鄯州龙支。那么“兰州道”的路线是怎样的呢?即从临州经兰州金城关,沿着黄河西行至河州,渡过黄河至左南津在前往鄯州。严耕望认为兰州道所渡黄河处为凤林关,实为不妥。因为从兰州沿黄河西行,经过左南津,继续沿着黄河西南行至凤林关渡河,这不是一条便捷的路线。另外沿着黄河南岸西行,经过刘家峡后,就是洮河的入河口处,这里属于山岭层层,地形险峻的赤岸地带,在洮水入河口以东势必要过黄河,前往北岸的左南城与左南津,之后向西北方向前行,与河州经凤林关后上漫天岭的路线是相同的,即经今杨塔、王台西北行至到龙支县,然后渡湟水前往鄯州。刘元鼎、吕温皆是选择从兰州经河州左南津渡河前往鄯州的这条路线。故吕温若是从临州西行至河州枹罕,无疑,选择从凤林关渡河前往鄯州,没有必要经过凤林关再向北绕行至左南津渡河前往鄯州。
  
  2、第二条西线是从兰州金城关沿着黄河西行,到湟水入河口之后,沿着湟水流域向西直至鄯州。《水经注》注文中描绘了鄯州至金城河之间湟水流域的情形:
  
  湟水又东迳乐都城南……东迳破羌县故城南。……又东南迳小晋兴城北,故都尉治。阚骃曰:允吾县西四十里有小晋兴城。湟水又东与閤门河合,即浩亹河也。……湟水又东迳允吾县北为郑伯津,与涧水合,……湟水又东迳允街县故城南,……湟水又东迳枝阳县,逆水注之。水出允吾县之参街谷,东南……流径街亭城南,又东南径杨非亭北,又东南迳广武城西,故广武都尉治。郭淮破叛羌治无戴于此处也[6]……湟水又东流,注于金城河,即积石之黄河也。[1]49-51
  
  可知湟水从西至东依次经过乐都、破羌县故城即老鸦峡、小晋兴城(今民和县川口镇)[7]、郑伯津,最后就到了金城河,《汉书》卷69《西域传》中载赵充国从金城出发,“遣骑候四望峡中,无虏。夜引兵上至落都(乐都)”[21]2905,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河陇碛西区》指出“龙支又西北一百三十五里至鄯州治所湟水县(今乐都)。州东五六十里湟水峡道,今名老鸦峡,东西四十里,即赵充国传之四望峡,唐亦在道上,故唐人摩崖题刻甚多”[5]505,这说明从汉至唐,从龙支至小晋兴城渡湟水,到老鸦峡再至乐都的这条路线,一直都是畅通并且频繁使用的主要通道。
  
  但值得注意的是,沿着湟水乐都至郑伯津沿途都有筑城或渡口,多有见述。然而从郑伯津至湟水入河口的路线却鲜见记载,主要是因为这一段湟水流域河流狭窄,两岸崖壁切割较深,地形险峻,不利于行人的交通。民国时期,周希武沿着湟水从兰州到西宁,亲身体验了这一段路线的艰险:
  
  由达家川舍黄河,循湟水西北行,……至马回子庄。自八盘泰下至此,路多碎石红砂。
  
  庄西湟水北触山麓,缘崖而行,路甚险。……
  
  十月十日,……早五时由黑嘴子起程,西北行三里许,至飞石崖。湟水曲流其下,如半规形。崩崖嵯岈,羊肠迂回,俯瞰奔湍,侧足屏息,崖高处距水十九丈弱。二里,下坡至青土坡庄(由庄逾湟水而南稍西,有水出南山,北注于湟,俗名羊肠沟,沟口两峰对峙,势颇高峻)。由青土坡庄西行,五里至于王家窟陀,五里至于新庄子。庄西有红古坡,形势如飞石崖,而峭拔过之。又,飞石崖系红土,此则青岩嵯峨,悬垂欲堕,坡高处据水十二丈强。……
  
  又红古城逾湟而南(有渡口,疑即郑伯津也),有水出南山,北注于湟,土命暖治川。川口村树稠密,为碾伯[今青海乐都县]菁华所在,地名下川口。[32]6-7
  
  我们通过“缘崖而行,路甚险”、“崩崖嵯岈,羊肠迂回,俯瞰奔湍,侧足屏息,崖高处距水十九丈弱”、“形势如飞石崖,而峭拔过之。又,飞石崖系红土,此则青岩嵯峨,悬垂欲堕,坡高处据水十二丈强”,就知道湟水入河口到红古城郑伯津与川口这一段路线的艰险,平常很少有人走。所以从兰州至鄯州,人们往往与刘元鼎与吕温一样,选择第一条路线从兰州金城关沿黄河西行,向南经河州左南津后,选择与河州经凤林关后上漫天岭的路线相同,即经今杨塔、王台西北行至龙支县,然后向北到达小晋兴城,再沿着湟水流域西向鄯州乐都。
  
  3、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第三条北线。即是从兰州金城关沿黄河至庄浪河入河口处的广武梁,再沿着庄浪河北至广武县,最后向南到达湟水流域的小晋兴城,沿着湟水西行至鄯州。《太平寰宇记》卷151“鄯州”条载:
  
  东至兰州广武县一百一十三里。[29]2923
  
  可想而知,唐代鄯州至兰州广武县的通道也是经常被利用的。《通典》卷174“武威郡”条下“南至西平郡浩亹河二百六十里”[37],而宋代道宣《释迦方志》中载“其中道者从鄯州东川行百余里,又北出六百余里至凉州”[38]。我们通过以上两条记载,可知唐代从鄯州沿着湟水西行至浩亹河(即今大通河)入湟水口处的小晋兴城(即今民和川口镇),再向北可通往凉州。那么鄯州“东至兰州广武县一百一十三里”的路程,想必也是从鄯州沿着湟水东行至小晋兴城后,东北前往广武县。《元和郡县图志》卷39《陇右道》“兰州”条下广武县“南至州二百二十五里”,这样加算起来鄯州到兰州共338里,与《元和郡县图志》中兰州“西北至鄯州四百里”的记载,无论是在距离还是从兰州通往“西北”的方向都很吻合。
  
  乾隆四年(1739),正在西宁道任上的杨应琚奉命入京述职。六月二十日由西宁乘马起程,经由碾伯(今乐都)、平番(今永登)等县,二十六日抵兰州省城[31]2。清末阔普通武从兰州金城关往返西宁时也是沿着此条路线:
  
  (三月)初七日启程。……北门外,过黄河,浮桥以船为之,上架木板,所谓天下黄河一道桥也。华表书“第一桥”。对山梵宇浮图极高耸,缘北岸行,望南岸水榭山桥,点缀入画,衬以碧桃红杏,江南风景不过如是。……朱家井尖(四十里)。自此无村落,食窖水。于家湾宿(三十里),皋兰县境。
  
  初八日,走红沙路十里,咸水河尖(五十里)。旷野荒山无村落。行半日不见一人。红城驿宿(三十里),至驿食河水,平蕃县境。
  
  初九日,南大通驿尖(四十里)。过庄浪城(距平番三里),平番县宿(三十里)……。
  
  初十日早大雪。通远驿尖(六十里)。一路行荒山中,无居人,西大通驿宿(六十里)。无驿馆,赁居野店,窗无纸,门无帘。且无饮食。……
  
  十一日,入山沟,窄地只容一舆,兼有冰雪未化。冰沟驿尖(五十里)。上山坡行二十里,老鸦驿宿(四十里)。碾伯县境。
  
  十二日,高庙尖(二十里)。杨柳漾碧,桃杏争妍,缘湟水行,尚不岑寂。过河滩,碎石满路。碾伯县宿。假宿凤山书院(三十里)。
  
  十三日,……高店尖(四十里)。沿途石子当道,难行之亟。平戎驿宿(二十里)。入西宁界。
  
  十四日,中街尖(三十里)。过小石峡,险要与大峡同,两山之高逊之。……进西宁城,假宿试院,候责吉入署(四十里)。[39]
  
  综合以上两位官员的经行路线,清代时关于这条路线的详细路程如下:兰州金城关——沙井驿(兰州市西固区)——苦水驿——红城驿——平番县(甘肃省永登县)——通远驿——西大通城(永登县河桥村)——冰沟驿(乐都芦花乡)——老鸦驿(乐都县洪水乡)——碾伯县(乐都)——平戎驿(今西宁东之平安镇)——西宁,阔普通武所经兰州北门黄河上的“黄河一道桥”即“第一桥”,与同时期陶保廉“转北出桥门,正对白塔山,其上祠庙矗立。过河桥,坊题第一桥……二里金城关,隋、唐置关”所行的路线是一致的,北周时期金城郡治迁移今兰州市城关区,从设津至今,凡是经兰州前往凉州、临州、河州、鄯州的行人大多都要过金城关。
  
  [1]《汉书》69《赵充国传》“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陈,会明,毕,遂以次尽渡”。
  
  [2]《元和郡县图志》卷40《陇右道》“凉州”条,第1018页。严耕望考证“北”为“南”之讹,《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河陇碛西区》篇拾壹《长安西通安西驿道上:长安西通凉州两驿道》(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85年,第344页)。
  
  [3]许国霖《敦煌丛刊初集10敦煌石室写经题记敦煌杂录》“敦煌石室写经题记”有“景龙二年(708)九月二十日照(昭)武校尉前行兰州金城镇副阴嗣瑗受持读诵”(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第17页)。
  
  [4]《旧唐书》卷40《地理志》“临州”条下“领县二……狄道汉县,属陇西郡。晋改为武始县。隋复为狄道,属兰州。天宝三载复置”(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634页)。
  
  [5]吕温经河州下《题河州赤岸桥》一诗“左南桥上见河州,遗老相依赤岸头。匝塞歌钟受恩者,谁怜被发哭东流”,《全唐诗》卷37《题河州赤岸桥》,第923页。
  
  [6]原文标点为“郭淮破叛羌,治无戴,于此处也”。通过陈乃乾校点《三国志》卷44《姜维传》“胡王治无戴等举部落降,维将还安处之”的记载,可知“治无戴”为人名,故改断句为“郭淮破叛羌治无戴于此处也”(中华书局,1959年,第1064页)。
  
  [7]关于小晋兴城的位置,刘满、史志林考证应在今民和县川口镇。参见刘满、史志林《汉允吾县的位置及其在河湟地区交通上的重要地位》(《敦煌学辑刊》,2013年第3期)。
  
  小结
  
  金城津始置于北周,隋代改置为关,位于今兰州城关西北二里黄河北岸附近一带。本文讨论了金城津、关设置的时代背景,分析了金城津、关的地理位置与交通路线,以及所起到的战略作用。十六国时期,金城河上的主要渡口为清石津与石城津,它们是金城河上最早被命名的渡口。金城郡治于北周时迁移至汉金城县即今兰州市城关区,因此政治、经济以及交通中心也随之东移。北周、隋之际,北方河陇政权趋于统一,吐谷浑与突厥却频繁侵扰边境,此时设立的金城津、关,不仅能有效地防御外敌,而且还是兰州通往凉州、临州、河州、鄯州的重要通道,从而形成了一个相互关联、交叉通畅的交通网。从临州至凉州势必要经过兰州金城关。另外,在兰州通往鄯州的三条路线中,南线要借助金城关通往河州的路线;北线要借助金城关通往凉州的路线,使得金城津、关成为北周、隋唐之际河陇地区的交通枢纽。唐代在金城关处修建“高楼见五凉”的临河驿楼,既突出了中原政权想要更有力地控制交通要地保障交通顺畅的意愿,同时也彰显出金城津、关在控制河陇地区所占有的重要战略地位。
  
  参考文献
  
  [1]郦道元.水经注校证[M].陈桥驿,校证.北京:中华书局,2007.
  
  [2]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三十九[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徐坚,等.初学记:卷七[M].北京:中华书局,1962:161.
  
  [5]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二卷[M].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85.
  
  [6]魏书:地形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4.
  
  [7]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二[M].北京:中华书局,2005.
  
  [8]中国地方志集成:甘肃府县志专辑(15):光绪重修皋兰县志:[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530.
  
  [9]周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1.
  
  [10]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11]王仲荦.北周地理志:卷二[M].北京:中华书局,1980.
  
  [12]北史:可朱浑元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4:1901.
  
  [13]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
  
  [14]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6102.
  
  [15]刘国元,吕叔桐.隋金城郡治地位考[J].兰州学刊,1984(5):100、103-106.
  
  [16]娄肪.也说隋代金城郡治的地理位置——与《隋代金城郡治地位考》商榷[J].兰州学刊,1996(1):43-47.
  
  [17]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8]何双全.兰州汉墓与兰州史地考辨[J].金钰铭,主编.兰州历史地理研究.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9:210-221.
  
  [19]薛方昱.兰州城址变迁考[J].金钰铭,主编.兰州历史地理研究.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9:79-86.
  
  [20]陶保廉著,刘满点校.辛卯侍行记[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
  
  [21]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2]鲜肖威.《两关以东的丝绸之路》一文究竟商榷了什么?[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1(2):96-98.
  
  [23]武经总要:卷十八[M].台北: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726册),1986.
  
  [24]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5]慧立,彦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M].孙毓棠,谢方,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0.
  
  [26]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肆〕(图文本)[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270.
  
  [27]程喜霖.唐代过所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0:226.
  
  [28]荒川正晴.ユーラシアの交通・交易と唐帝国[M].名古屋:名古屋大学出版会,2010:535.
  
  [29]乐史.太平寰宇记[M].王文楚,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7.
  
  [30]大清一统志:卷一百九十八[M].台北: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726册),1986:464.
  
  [31]杨应琚.据鞍录[M].汪受宽,校注.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88.
  
  [32]周希武.宁海纪行[M].王晶波,点校.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
  
  [33]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J].敦煌学辑刊,2005(4):102-146.
  
  [34]刘满,关楠楠.左南城位置考辨[J].敦煌学辑刊,2005(1):1-12.
  
  [35]陶保廉.辛卯侍行记[M].刘满,点校.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228-229.
  
  [36]余恕诚,郑传锐.唐人出使吐蕃的诗史——论吕温使蕃诗[J].民族文学研究,2012(4):163-172.
  
  [37]杜佑.通典卷一百七十四[M].北京:中华书局,1975:4552.
  
  [38]道宣.释迦方志[M].范祥雍,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0:15.
  

  [39]阔普通武.湟中行纪[M]//杨建新,主编.古西行记选注.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7:533-566.



 作者简介
  
  王蕾(1988—),女,黑龙江省同江人,中国史博士,西北大学副教授,西北师范大学甘肃省地名研究中心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主要从事西北史地、敦煌吐鲁番学研究。在《中国边疆史地研究》、《西域研究》、《敦煌研究》、《唐研究》等刊物发表论文二十余篇。主持并参加国家社科基金、博士后面上资助等多项项目。



 

(责任编辑:张云文)
>相关新闻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推荐内容

网站简介  |  保护隐私权  |  免责条款  |  广告服务  |  About Big northwest network  |  联系我们  |  版权声明
陇ICP备13000024号-1  Powered by 大西北网络 版权所有  建议使用IE8.0以上版本浏览器浏览
Copyright © 2010-2014 Dxbei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